空時代有太空時代的道德,是以前的人類所無法想象的。我記得《三體3》裡有一段故事,探討的就是這個問題。”
在那段故事中,一艘太空戰艦“青銅時代”號在戰役中逃離了太陽系,後來回到地球接受了審判。其中有這麼一段:
〖法官:(戰死者的)遺體去了哪裡?
洛文斯基:補充艦上的食品庫存。
法官:食用者都是那些人?
洛文斯基:所有人。
……
洛文斯基:我想,肯定有人有些不適吧,但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哦,有一次在餐廳用餐時,我還聽旁邊的一位軍官說了句:謝謝,喬依娜。
法官:什麼意思?
洛文斯基:卡爾·喬依娜中尉是“量子”號上的通訊軍官,他吃的好像就是她的一部分。
法官:他怎麼可能知道吃的是誰呢?
洛文斯基:您知道身份識別單元吧,像一粒米那麼大,植入左臂,偶爾烹調時沒把那東西取出來,食用者在盤子裡發現時可以用隨身通訊器什麼的把上面的資訊讀出來。
……
洛文斯基:考慮到未來漫長的航程,把那麼多蛋白質資源拋棄在太空中不加以利用,才是打破了道德底線。〗
……
薛垣驀地感到一陣寒意躥過自己的背脊。不是因為故事中對於吃人的描述,而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認同這個觀點。
裴恕的手指用了用力:“萬尼亞,這些話我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對你說的,不代表我身後的人類社會。你回去以後替我轉告約書亞。”
他停頓一下,加重了語氣:“如果你們決定去未來(※),我將不惜一切代價幫你們登上光速飛船。——當初艦隊起航時,雖然我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我的確拋棄了你們。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現在我能為你們做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
(※物體速度接近光速時,物體內部的時間參照系與外部不同,越接近光速差距越大。例如一艘飛船以99%光速運動,飛船上的一年約等於地球上的七年。如果以99。99%光速運動,飛船上的一年約等於地球上的七十年。因此可以認為,以光速運動的人其實是穿越時空去了未來)
離開伏羲號時,薛垣凝視著那束依然在微微發光的尾跡。核聚變尾跡會在空間裡留存很久,像一道無法癒合的光之傷痕。
從這一刻起,人類已悄然分化。一部分人將去往比生命更久遠的未來,一部分人將滯留在沒有明天的過去。
生與死,此與彼,都在宇宙的永恆之夜裡,隔著時間平靜地對望。
☆、垣墉
為了登上光速飛船,當年地球上你爭我奪的一幕再度上演。與上一次稍有不同的是,現在的每一個人都自認為是社會精英,是未來人類不可或缺的力量。因此,儘管這一次競爭的人數比地球上的九十億人少得多,激烈程度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在有一件事上,幾乎所有人的意見都出奇地一致:祁漣決不能登上光速飛船。
他必須和大多數人在一起,至少讓那些被留下的人們有個縹緲的心理安慰,讓他們感到,自己並沒有被拋棄。
喬伊約薛垣出去吃飯。
“沒什麼事,就想找你喝喝酒。”他說,“我們好歹做了這麼久的同事,偶爾聯絡一下感情,也算是工作需要。”
薛垣保持著一貫的警惕:“不會是鴻門宴吧?我可還沒完全相信你。”
“沒錯,就是鴻門宴,想跟你決鬥來著。”喬伊爽快地承認,“當初打的最後那一局玻璃彈子,還沒分出勝負來呢。拖了二十年,今天非要見分曉不可。”
兩人相約的地方是喬伊常去的一家中餐館。
包廂的裝潢清雅幽靜,房門尤為別緻,是園林式的月洞門,前邊擱了一架花梨木四扇曲屏,紗絹上工筆描畫著梅蘭竹菊。
這是個很體貼的安排。薛垣自然不大樂意和喬伊在幽閉的房間裡獨處,但開著門又缺乏隱私。月洞門與屏風的組合,完美地解決了這個兩難問題,而且絲毫不顯得刻意。
等待上菜時,喬伊拿出一盒國際象棋,擺放在一旁的紅木茶几上。乳白底色的木質棋盤是嶄新的,看上去還一次都沒用過。
“怎麼是象棋?”薛垣奇怪,“你之前不是說打玻璃彈子嗎?”
喬伊很是鬱悶:“本來是那麼想的,結果沒料到,這年頭玻璃彈子都絕跡了。”
來吃飯之前,他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