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長,看守得鬆了。他說,要出來走走;又說肚子疼要大解。進了茅房好久不出來,進去一看,人已經不見了。”
“這樣說,是尿遁了!”羅龍文笑著說。
此時還有開玩笑的心情,頗令阿狗啼笑皆非,“是逃出城去了!”他催促著說,“請羅師爺趕緊派人,分頭查緝。”
“是的!逃出城去了!”徐海也將他如何與吳四偶然邂逅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倒巧了!”羅龍文稍為有些重視了,“他不會看清了你吧?”
“這很難說。”
羅龍文沉吟不語,雙眼眨了好一會,方始開口:“要抓他很難!如今大局已定,諒他也搗不出亂來。至於明山的蹤跡,就算他發覺了,又怎麼樣呢?”
“他會到處去亂說。”阿狗介面。“那一來不就洩露了秘密?”
“秘密是在這座園子裡!他至多知道明山在桐鄉城裡,不會知道在這裡,怕什麼?再退一步說,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一兩天之後,明山就上船出海了;蹤影一消,毫無對證,沒有人會相信他。”羅龍文停了一下又說,“我派人到茶坊酒肆去查緝,他如果敢散播流言,正好把他抓了來。”
聽得他這一說,想想確有道理,阿狗爽然若釋,笑嘻嘻地不開口了。
於是徐海正好談到王翠翹的未來。“羅師爺,”他說,“我的打算是一年為期,成不成功,明年年底以前,我一定回來。這一年之中,我要給翠翹安排一個清靜過日子的地方。
“當然,當然!你不說我也應該效勞。”羅龍文轉臉問翠翹:“嫂嫂,你想住哪裡?”
“我,”她指著阿狗說,“我想跟我兄弟住在一起。”
“這——”
阿狗剛一開口,徐海便作了個手勢將他攔住,“你聽我說!”他轉臉問羅龍文,“羅師爺,如今我的功勞、苦勞都不必說了!講到頭來,總是我以前有過罪孽。不過我兄弟為朝廷、為胡總督出過死力氣,總不能叫人寒心吧!”
“言重,言重!”羅龍文很不安地說,“當然要酬傭的。”
羅龍文表示,不僅要請胡總督以官職酬傭阿狗,而且要替他找個日進斗金的好差使——到寧波去管商船的進出,兼為胡總督做“坐探”,稽查奸宄。
這是極好的安排,足見得羅龍文事先已為阿狗的前程想過,不然不能說得這樣言之鑿鑿。因此,阿狗、徐海都很滿意;而王翠翹更為欣然,因為阿狗在寧波管商船進出,要跟徐海通訊,或者打聽他的訊息,會得到許多便利。
“就這樣說了!”羅龍文站起身來,“岡本要來看我,談動身的日期。晚上,我再帶酒來,為明山壓驚、道歉、接風、外帶餞行。”
“一頓酒有這許多名堂!”外面有人介面,“好會做人情。”。
話一說完,明簾掀開,濃妝豔抹的粉蝶,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首先就向羅龍文拋了個眼風,這一下,他不能不為她暫留了。
“晚上可請我做陪客?”
“不請你陪客。”羅龍文說,“請你做主人。”說完笑笑走了。
粉蝶的笑意更濃,目不轉睛地望著羅龍文的背影。這使得王翠翹想起了,久已關心而一直不曾出口的一件事。
“粉蝶,”她問,“局勢平定下來了。你也該有個打算。”
“從哪裡打算起?混一天算一天。”
“羅老爺不是待你很好嗎?你何不跟了他?”
一聽這話,粉蝶黯然不顧,搖搖頭,不肯說什麼。
“這倒奇怪了!”阿狗問道:“你們有什麼不對勁,既然不對勁,你見了他,為什麼又是那樣眉開眼笑?”
“他不大有真話。有事有人,無事無人,跟了他只有受罪。至於剛才對他的那種樣子,是假的。我想在他身上撈一筆。”
“你只想撈一筆?”王翠翹問,話中有怏怏之意,彷彿嫌她沒有志氣。
“對!撈一筆!最好大大撈一筆。有錢在手裡,就是我狠。”
粉蝶性情比較單純,這時又有說有笑了,“你剛才問我打算,其實有的,有錢在手裡,我要學王九媽,每天吃吃酒,打扮打扮,打打丫頭,罵罵小廝,先過幾天舒服日子。將來看有哪個老實而喜歡我的,我幫他成家立業,生一大堆孩子!”
一面說,一面做手勢,講到生一大堆孩子,雙臂一張,做個環抱的姿式,傻態可掬,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真羨慕你!”王翠翹半真半假地發感慨,“一點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