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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你想按什麼順序查?”
“字母。”
“書名嗎?”
“作者。”
5分鐘後,4英尺高的一摞書放在了檢索架上。休填好卡片,把書搬到屋角的一張書桌上。書堆在他周圍,他像一個坐在駕駛艙裡的飛行員。
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那天早上他睡到很晚,但他一驚醒了過來,就穿好衣服,跑到在特尼遜路上找到的租賃房大廳。他錢還沒掏出來,房東太太就兩次警告他不準留宿客人。他在餐具櫃上找到一些濃茶和一個烤餅,狼吞虎嚥吃完,便冒著陰雨匆匆出門去了。他才到劍橋3天,就學會在揹包裡帶上摺疊傘了。
圖書館是一幢很大的棕色磚石建築,像個儲藏庫。它的中間是一個巨大的中心塔。西蒙斯給他寫信用的是有休的導師康奈爾抬頭的信箋紙上就有這個圖形。他辦了一個借閱卡——一個貼有照片的身份卡,憑此可以進入寬闊的三樓。
他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書架間,東翻翻,西瞧瞧,完全沒有系統性,因為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要找什麼。兩個小時後,他提出要更多的資料。他把要查的資料單遞進去,棕色的薄信封或藍色的小盒子便一股腦兒地遞了出來:達爾文寫的手稿、筆記和草圖,空白處寫滿札記和感嘆語的書籍和期刊。頭一天,他曾讀過達爾文的一些書信,有上萬封。有的是在小獵犬號船上寫的,因為長時間的海上航行,皺巴巴的,滿是汙漬。他把它們湊到鼻子下,想像著海風和海水的氣息。其他的是他後來從事研究時寫的,有的謙卑地向人求要標本,有的是向養鴿人和黑雁豢養者要資料的,還有一些有討好的味道,好像是向人索要他出版的書的書評的。休在這些信件中搜尋某種通向更大的秘密的線索,希望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東西,以瞭解達爾文是如何進行研究的或者他提出自己理論的決定性時刻。然而,裡面沒有那樣的秘密,有的只是關於博物學的一鱗半爪的瑣談,幾句對猴子面部表情的記錄,或者關於一個競爭對手的隻言片語的閒談——完全是一個博物學家日常生活的無聊玩意兒。
休意識到沒有什麼希望。他純粹是在瞎撞。
1點鐘過了不久,他正在圖書館午餐廳用餐,抬頭看見一個人端著托盤站在他面前。
“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坐嗎?”
休認出了他——是偷笑的那個小夥子。雖然他並不想說話,但他還是收起正在讀的書,點了點頭。年輕人較瘦,面貌秀氣,頭習慣性地向一邊偏著,像一隻隨時待命的獵犬。他下巴中間蓄有一溜鬍子,讓人看了很不自在。
“是什麼書?”他指著休的書問道。
“《乘小獵犬號環球航行》。”
“哦,我以為你早讀過了呢。”
“是讀過。我在重讀。”
年輕人把餐刀插在一大塊浸在肉汁裡的肉上。
“不介意問一下你是研究哪一方面的吧?”
休想要保守秘密,但卻找不到聽起來顯得足夠高深莫測的話來。
“這個題目有點難弄,是有關達爾文的。我在到處翻,但好像還沒找到什麼令人興奮的東西,至少現在還沒有。實際上,我有一點擔心我的論文了。”
他很不自然地笑了笑。他的話裡包含了比他想要說的更多的事實。
“順便說一下,我叫羅蘭。”年輕人說。他把手伸到兩個餐盤的空當,樣子笨拙得讓人感動。休與他握了手。
“我叫休。”
“美國人?”
“是的。”
“從……?”
“紐約。紐約附近,實際上是一個叫康涅狄格的地方。”
“哦,我非常瞭解那個地方。我作為交換生在那裡呆了一年。紐迦南。很喜歡。美國中學的生活真是年輕人的天堂。我參加了所有的俱樂部,在畢業年刊中有我的5張照片。我提到這個,是因為當時我們比賽誰的照片最多——很有美國特色,這種事。”
休笑了一下。沒有什麼好回答的。
“那……”羅蘭繼續說道,“你都已做了……看了一些他的書信吧?”
“差不多吧。”
休想,這地方藏不了多少秘密的。
“它們早就被搜遍了”,羅蘭說。“達爾文寫了14000封信,這裡收有9000封。我敢打賭每一封都被讀了100遍了。”
“現在是101遍了。”
“也許你應該找一找新的東西。《物種起源》只剩下30頁。幸好我們這裡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