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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這時候,曉荷穿著一身淺灰色湖綢的夾襖夾褲,夾襖上罩著一件深灰色細毛線打的菊花紋的小背心,臉上儲蓄著不少的笑意,走進來。

“瑞豐!今天怎麼這樣閒在?”他好象一點不曉得她們剛吵完架似的。沒等客人還出話來,他對太太說:“給瑞豐弄點什麼吃呢?”

雖然還想對瑞豐訴委屈,可是在鬧過那麼一大場之後,大赤包又覺得把心思與話語轉變個方向也未為不可。她是相當爽直的人。“對啦!瑞豐,我今天非請請你不可!你想吃什麼?”

沒有太太的命令,瑞豐不敢接受冠家的招待。轉了一下他的小眼珠,他扯了個謊:“不,冠太太!家裡還等著我吃飯呢!今天,有人送來了一隻烤鴨子!我決不能跟你鬧客氣!改天,改天,我和內人一同來!”

“一言為定!明天好不好?”大赤包的臉,現在,已恢復了舊觀,在熱誠懇切之中帶著不少的威嚴。見瑞豐有立起來告辭的傾向,她又補上:“喝杯熱茶再走,還不到吃飯的時候!”她喊僕人泡茶。

瑞豐,急於回去向太太報功,可是又不願放棄多和冠氏夫婦談一談的機會,決定再多坐一會兒。

曉荷很滿意自己的從容不迫,排程有方;他覺得自己確有些諸葛武侯的氣度與智慧。他也滿意大赤包今天的態度,假若她還是不依不饒的繼續往下吵鬧,即使他是武侯,大概也要手足失措。因此,他要在客人面前表示出他對她們的衝突並不是不關心,好教太太得到點安慰,而且也可以避免在客人走後再挨她的張手雷的危險。

未曾開言,他先有滋有味的輕嘆了一聲,以便惹起客人與太太的注意。嘆罷了氣,他又那麼無可如何的,啼笑皆非的微笑了一下。然後才說:“男大當婚,女大當聘,一點也不錯!我看哪,”他瞟了太太一眼,看她的神色如何,以便決定是否說下去。見大赤包的臉上的肌肉都鬆懈著,有些個雀斑已被肉折兒和皺紋掩藏住,他知道她不會馬上又變臉,於是決定往下說:“我看哪,太太!咱們應當給高第找婆家了!近來她的脾氣太壞了,鬧得簡直有點不象話!”

瑞豐不敢輕易發表意見,只把一切所能集合起來的表情都擺在臉上,又是皺眉,又是眨眼,還舔一舔嘴唇,表現出他的關切與注意。

大赤包沒有生氣,而只把嘴角往下撇,撇到成了一道很細很長的曲線,才又張開:“你橫是不敢說桐芳鬧得不象話!”

瑞豐停止了皺眉,擠眼。他的小幹臉上立刻變成了“沒字碑”。他不敢因為“作戲”而顯出偏袒,招任何一方面的不快。

曉荷從太太的臉色和語聲去判斷,知道她不會馬上作“總攻擊”,搭訕著說:“真的,我真不放心高第!”“瑞豐!”大赤包馬上來了主意:“你幫幫忙,有合適的人給她介紹一個!”

瑞豐受寵若驚的,臉上象打了個閃似的,忽然的一亮:“我一定幫忙!一定!”說完,他開始去檢查他的腦子,頗想能馬上找到一兩位合適的女婿,送交大赤包稽核備案。同時,他心裡說:“嘿!假若我能作大媒!給冠家!給冠家!”也許是因為太慌促吧,他竟目沒能馬上想起配作冠家女婿的“舉子”來。他改了話,以免老楞著:“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怎麼?府上也……”曉荷也皺了皺眉,知道這是輪到他該表示同情與關切的時候了。

“提起來話長得很!”瑞豐的小幹臉上居然有點溼潤的意思,象臉的全部都會落淚似的。

“閒談!閒談!我反正不會拉老婆舌頭!”曉荷急於要聽聽祁家的爭鬥經過。

憑良心說,瑞豐實在沒有什麼委屈可訴。可是,他必須說出點委屈來,以便表示自己是怎樣的大仁大義;假若沒有真的,他也須“創作”出一些實事。一個賢人若是甘心受苦難而一聲不出,一個凡人就必須說出自己的苦難,以便自居為賢人。吸著剛泡來的香茶,他象個受氣的媳婦回到孃家來似的,訴說著祁家四代的罪狀。最後,他提到已經不能再住在家裡,因為大哥瑞宣與大嫂都壓迫著他教他分家。這,分明是個十成十的謊言,可是為得別人的同情,謊言是必須用的工具。

曉荷很同情瑞豐,而不便給他出什麼主意,因為一出主意便有非實際去幫忙不可的危險。最使他滿意的倒是聽到祁家人的不大和睦,他的心就更寬綽了一些,而把自己家事的糾紛看成了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大赤包也很同情瑞豐,而且馬上出了主意。她的主意向來是出來的很快,因為她有這個主意不好就馬上另出一個,而絲毫不感到矛盾的把握!

“瑞豐,你馬上搬到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