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果然,晚間趙文濤如約而來。沈若瓔似乎為了彌補先前對他的冷落,殷勤備至。一家三口難得的其樂融融。
沈若瓔舉著兒子,笑道:“這兩天小傢伙總是流口水,乳母說要長牙了。”
“是嗎,我瞧瞧。”趙文濤湊上前掰開兒子小嘴,下面牙床上露著一點玉白色,不由露出一點笑意:“小東西真能長啊。”
沈若瓔見趙文濤心情不錯,順勢道:“今晚留下來吧,雲齊好久見你一回,都要不認識你這個爹了。”
趙文濤一口應了。沈若瓔心喜,又為趙文濤倒了一杯酒。
談笑間,忽然有家奴慌慌張張地在門外道:“老爺、夫人,不好了。言少爺從假山上摔了下來,現在正在咯血!”
“什麼?”趙文濤立刻站了起來,急步向門外走去。
顧微言所居的偏院此時已是亂作一團。
趙文濤一路上問清楚原由,顧微言書讀累了去平時常去的涼亭坐了一會,碰巧遇到了大兒子趙雲琛,兩人不知為何事發生爭執,結果顧微言竟被趙雲琛一把推下了涼亭。那涼亭修建在假山之上,顧微言一路滾落下去,身上到處是擦傷,最嚴重的是頭頂和腰側,一處磕破一條大口子,一處骨頭被折斷了。抬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把一干奴僕嚇得六神無主。
趙文濤看到顧微言渾身裹滿了繃帶,沒擦乾淨的血跡將一張小臉染得斑駁可怖,整個人虛弱地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不由暴怒,左右兩個耳光將趙雲琛當場扇暈了過去,當天便吩咐把趙雲琛關回自己院落,再不許走出一步,隨後又將一干奴僕責罰,原因是沒有看好兩位少爺。
沈若瓔在一旁覷見趙文濤雷厲風行處置了眾人,心中不免五味陳雜,趙文濤當真那般在意這個侄兒,連自己的親身兒子也不手軟。
照顧顧微言的是個經驗豐富的老大夫,面對趙文濤夫婦的詢問,直言道:“傷筋動骨一百天,更何況言少爺此時氣血兩虧,恐怕是要大養一陣。這麼大點的孩子,要忍受斷骨之痛,實在是有些勉強。”老大夫嘆息,言語之間十分不忍。
“可有什麼減輕痛苦的藥物?”趙文濤問。
“倒是有一些麻沸散,但是隻能緩得片刻,也不能長期使用,畢竟對人體傷害很大。開頭兩天實在難熬的話,便給他喂稍許吧。”大夫開了藥方。
作者有話要說:
☆、怨憎會(二)
採容推開虛掩著的屋門,一股濃郁的藥渣子味道撲面而來,屋內的空氣是沉鬱的、凝滯的,壓得人有點喘不過氣來,她放緩呼吸,好一會兒才適應。懷中的孩子顯然不能忍受這樣的氣息,開始抽嗒起來。
嬰兒啼哭的聲音在沉悶的房內顯得格外響亮,原本打算悄悄進來的採容有一些慌亂。
“……齊、雲齊……”床上傳來虛弱的聲音。
採容撩起床帳,眼睛有些紅,將手中的小嬰兒湊向床上的孩子,勉強笑道:“本想悄悄帶他來看你一眼的,沒吵到你吧?”
顧微言一動不動地躺著,緊緊盯著小嬰兒,眼睛裡多了一分神采,喃喃道:“弟弟……又長大了……”
“是,現在都長了三顆小牙了。”採容去掰小傢伙的下巴,讓顧微言看。
“哭得……好凶……”
“小傢伙想你,每天都鬧,眼睛都腫起來了,你要快快好起來,才能抱著小少爺玩。”
“我也……想……弟弟……”顧微言難過地說,想伸手摸一摸小傢伙柔軟的頭髮,卻只能輕微地動了動手指頭,斷裂的肋骨只需輕輕一動,便能痛得人冷汗淋漓,他現在只能像個活死人,整日躺在床上,默默地數著日子流逝。
一開始,麻沸散的藥性逐漸消失後,他便從昏迷中被活活地痛醒。頭上像被誰攥住了頭髮狠命地撕扯,從來沒有經受過的劇痛讓他想要嘶喊,然而這點宣洩的權利他都沒辦法擁有,斷掉的肋骨不能經受一丁點的顫動,就連大聲的哭泣都能讓他痛不欲生。他被姑父趙文濤點了穴,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叫囂著疼痛,腦子裡爆炸一般地嘶吼著痛苦,恨不得就此死去。
姑父給他喂麻沸散,或者點他睡穴,用各種各樣的辦法幫他減輕痛苦,然而那如附骨之疽的暴烈痛楚無時無刻都在折磨著他,反覆將他從昏迷中痛醒,又被活活痛暈過去,彷彿是一場看不到盡頭的絕望的刑罰。
那會兒,每一次陷入黑暗之前,他多想不再醒來。
採容知道顧微言有多想念嬰兒,捏著嬰兒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