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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對了,她經常跟我到中心去,你當然見過。」

我不答話。

我知道他剛才那一霎的懷疑:一個被換取了記憶晶體的機器人,不可能保留再生前的記憶。但我沒有告訴他,我對愛瑪的記憶,卻並非來自他所構想的合理途徑。

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場景下,看到莫名其妙的片段。這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這隻說明,我的故障仍未完全修復。

故障。對了,機器人永遠不會生病,他們只會故障。

沒有藥治的重病人類會死去。就像無法修復故障的機器人會被解體。

「你的書很暢銷,在中心裡面,大家都喜歡談論你的作品。」這樣說著的時候,我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後面。

「是嗎?」名月仍然是意義不明地淺笑著:「那很好。」

我留意到名月手腕上淺淺的面板標識碼,他的型號很舊,我還以為這種產品早已無法流通。如果他故障的話,恐怕找不到合適的配件再生。

但他看起來很有精神。我想著,他似乎很喜歡咖啡的味道,一直端在手中,愜意地聞著它的氣味,卻一副不捨得喝掉的樣子。

我呆呆地凝視著他,不經意之間,竟喃喃地吐一句奇怪的話:「好苦……」

名月聽不清楚,抬起頭來看我,問:「你說什麼?」

我啊了一聲,不覺掩著嘴別過頭去,「沒有,我說你的咖啡什麼也沒加,味道一定不好吧?」

這一次,名月真的定定地看住我,他的目光充滿探究,裡面浮現出我解讀不了的內容。他說:

「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從來不喝。」

我不敢看他,怕這樣一看,所有秘密就會被全部掀翻出來一樣。他一定起疑了吧?我不安地想著,他到底發現了什麼?

或許他什麼也沒發現。

我覺得自己突然變得神經質起來。這是一種奇怪的反應。我一直以為只有人類才會如此情緒化。

因為他一直這樣盯著我看,我只好趕緊換個話題:「為什麼你會寫小說?」

「因為想寫呀。」

「這真是一個好理由。」

「那為什麼你又要看我的小說呢?」

「因為想看呀。」我說。

「這也是一個好理由。」他笑。

「我說過,你的小說很奇怪。」我說:「你的書,主角全部都是人類。」

「這有什麼問題?」

「但你不是人類吧。」

「那又如何呢?」他還是不明白自己「怪」在哪裡。

我很認真地說:「身為一個機器人,你卻沉迷地代入人類角色表述他們的故事,你不覺得這樣做是背叛了自己的身份?」

名月有一點點的驚異,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光滑平薄的鏡片後,可以看到他異常明亮清澈的眼睛,他說:

「光,有件事你似乎搞不清楚。自機器人被製造出來的時候起,我們的立場應該是與人類共存,而非與人類對立。我以人類為主角,並不等於我在否定我自己。」

「但人類就是人類,機器就是機器,我們永遠不會一樣的!」我突然激動地說。

「如果你是這麼想,那的確是永遠不會一樣。」名月倒無所謂,他並不特別急於反駁我。但我知道他一定有著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像他所寫的書。

「我是不是變得很奇怪?」我頹喪地低下頭。「我跟以前不一樣嗎?」

「重組之後性格難免會有點改變,你不必太過在意。」他安慰我。

「我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與記憶不太相容,有時會做出莫名其妙的事。我會不會永遠也修不好了?」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呢?」名月溫柔地拍拍我的肩:「你憂慮過度了。」

「仿生仿生,」我無奈地笑:「沒想到連這樣負面的情緒都那樣的逼真,為什麼當初不乾脆直接植入正面的性格模式就算了。」

「你不覺得多方面的情緒才比較有生命感嗎?高興的時候就會笑,傷心的時候就會哭,這樣感情才完整。」

「機器人的感情是完整的嗎?我還以為那是編寫在晶體上的一堆程式而已。」我有點不屑。

「你真的那樣認為嗎?光。」名月又笑了。

為什麼他總是一副什麼都知道,又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我說:

「難道不是?」

他沒有回答,一手託著下巴,一手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