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部分

應屆畢業生,年齡要比他們長几歲,還能與他們打得火熱,就可看出他是個少心沒肺的人。七月的父親是粟裕手下的人,參加過黃橋戰役、魯南自衛反擊戰、淮海大戰,很有戰功,進城以後在工業局任領導。他母親也是個粗放的人,養孩子就像養小牲口,早上放出去,晚上圈回來,其餘就全憑個人才智,自生自滅。七月資質平平,又乏人管束,小學、初中都留了級,勉強初中畢業,就讀中專。他們學校,多是中下層市民家的孩子,到了文化大革命,他們學校不像別的學校鬧得兇,中技生都是一心讀完書,就業獨立,有的還要養家,對革命沒有大熱情,七月這時方感到失落。他騎著車到各學校看大字報,聽大辯論,以他開放外向的性格,很容易就交上了新朋友,參加進一個戰鬥隊。他沒什麼觀點,就是喜歡革命的那股鬧哄哄的勁。他與人打交道,總是交一夥,愛一夥,只要人家接納他,他絕對不離不棄。

有一日,他想也沒想地,將自己的腳踏車朝她們跟前一推,而她們呢,一陣手忙腳亂,到底沒讓它完全倒到地上,扶住了。她們中的一個上了車,車卻一徑地歪向一邊。他分開眾人,一個人托住車後架,不由分說往前推去。只聽一聲尖叫,車子已經騎起來了。接著,她們輪番上車,由七月推著騎去。很快,七月就滿頭大汗,跑得風快,就像一匹大馬,快樂的大馬。當跑過他們一夥身邊,他們就誇張地叫著:加油!加油!是譏誚七月,卻掩不住一股子豔羨。這一幕可真是招搖,操場裡的人都讓開來,站在周邊甬道上看,看一個英俊的青年和腳踏車賽跑。

很快,操場就變成了腳踏車訓練場。他們的腳踏車,一架架地到了她們的身下,她們都已經出師了,圍著操場飛快地騎,輕盈得像一隻只燕子。她們原先的矜持不過是拿腔拿調,這會兒就怕要上天了。他們企圖奪回他們的車,撒開腿在操場上圍追堵截,終於抓住後車架,腳踏車奮力掙一下,掙到凹陷的沙坑,人雙雙倒在沙坑裡。遠處看起來,相當不堪。最後,他們奪回了腳踏車,她們呢,紛紛上了他們的車後架,呼啦啦地出了校園。

11 姐妹

舒婭的家庭論起來應該屬於小兔子他們的階層,她的父母是第三野戰軍的文化兵,她就是出生在軍區大院,後來母親轉業,分配的房子是在弄堂裡。舒婭先全託在機關幼兒園過了兩年,那生活還有些接近大院裡的,相對獨立,和地方上的民情民俗隔離著。上了小學,小學校就在弄口沿街的民居里,舒婭便完全融進了弄堂的生活。她不是個上心的孩子,還有點缺腦子,可憑她活躍的性格卻在學校挺受注意,少年宮歡迎外賓讓她去參加,合唱隊也有她的份,少先隊裡擔任了小隊長的職務。小學畢業考中學的時候,志願就填高了,結果落到眼下這所區級中學。中學離家有十五分鐘路途,單是這點就讓她喜歡上了,穿過大半個街區去和來,上學變得很鄭重,有些走進社會的意思。中學的同學,來自更寬的範圍,幾乎遍及一個區,她的社交面也更廣闊了。她適應力很強,她很快越過隔閡,交到了新朋友。接下來的還是那一套,齟齬、生隙、重新組合、再和解。因年齡增長,事態會比小學裡嚴重一些,雖然還是雞毛蒜皮的原委,心思卻是少女的心思了。她就變得更俗了一些。當小兔子他們認識舒婭的時候,照他們的說法,舒婭也是個“小市民”了。舒婭呢,很微妙地,自從與他們一夥人結識後,有意無意地想回到她的家庭背景裡去。她開始說普通話;在家裡尋找舊軍服,竟也找到一件兩個口袋的列兵服,腰身肥大無比……可是,顯然無濟於事。小兔子他們第一次上門,看見的一幅圖畫,就是舒婭家的揚州阿姨和妹妹舒拉坐在門口剝豆。見舒婭帶一撥人回來,舒拉很不給面子地叫舒婭一起剝豆。舒婭不理會,舒拉就在身後很兇地吵。這一撥人,好笑地看著舒拉。小兔子沒說什麼,七月呢,朝舒拉一瞪眼,要將她嚇回去的意思,可那只是一霎,接下去是更兇猛的吵。此時,南昌一牽嘴角,說道:真是小市民!這句話讓舒婭和舒拉都滿臉通紅,舒婭轉身將房門帶上。可是不一會兒,舒拉推門進來,拖把椅子坐在一邊。她豎起著耳朵,聽他們說話,可是有誰會注意她呢?在那個年齡裡,四歲的差距簡直是一道溝壑,隔開了兩個時代。

舒拉坐在人圈外頭,看他們圍著方桌侃侃而談,談時事,談政治,談“文革”軼事。談到機密處,四周看看,對舒婭說:讓你妹妹走開。舒婭曉得對妹妹不能來硬的,哄她說:你出去,我給你兩角錢。舒拉立刻瞪大眼睛,警覺地問:媽媽給你錢了?人們便鬨笑,南昌從鼻子裡哼一聲:小市民!舒婭就紅了臉。舒拉惱怒地瞪著南昌,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