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個臉就去練字。”
他聽到那聲“陸梨”,骨凸的瘦臉上便露了笑,兩鬢霜白也似得了安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丫頭,豈有會看錯的道理,到底是姓了陸了。
劉得祿可不識得長大的“小師弟”,見乾爹千百年難得露一回笑,不由好奇:“乾爹剛才看著什麼了?”
“哦,沒,略有些眼熟罷。”吳全有應了他,腳步輕快向前幾步。
路過拐角彎,眼睛不自覺睇了眼那臭小子幽禁的鹹安宮。猜都知道小丫頭剛才一定又是去偷瞧了他……天作的孽緣,兜來轉去怎樣都拆不散。
但他對楚鄒卻是沒好感的,當年如果不是楚鄒把尚是小麟子的陸梨哄去,那天晚上陸安海就不會去御膳房找人,也就不會幫著老鄭去送膳。那小子竟還把丫頭咬了,吳全有用腳趾頭想都清楚,楚鄒根本對小麟子沒喜歡,不過就是自己心苦了找那小丫頭使亂。那小子的性情吳全有看得很明白。
所以這些年對著楚鄒他是從來不關照的,劉得祿也恨楚鄒,乾脆便任著底下一眾太監對他刻薄怠慢。
只是想不到竟忽然又回來了,個蠢丫頭,多艱難才送出去,回來做什麼。吳全有空蕩了多年的心,忽而又記掛起來,得多長隻眼睛,仔細再由她叫那臭小子欺負了。
劉得祿琢磨不透乾爹心思,順勢看了眼楚鄒禁閉的宮門,問道:“今兒可要給這位送些應節的粽子?”
吳全有想了想,如今張貴妃掌著後宮之權,二皇子又立了偌大的軍功,但皇帝卻依然把他封了王,顯見得是與太子之位無緣了。只怕是還在心裡惦記著這個當年隨龍的小四子。
便應道:“給送兩串新鮮的罷,不要把路子堵絕了。”不到最後,誰也猜不到誰是最後繼承的那位。嘆了一嘆。
劉得祿便有些不甘願地應了聲“誒”。他對師傅與小師弟的死一直耿耿於懷,對太子可沒甚麼好感。
……
那天楚鄒的晚膳便多了兩提新鮮的肉粽,說是肉,其實多半還是豆乾。但可把麟子高興壞了,飯盤子擺在清冷的磚地上,它撅著個肥屁股,忽而把粽子這頭咬咬,忽而轉去那頭咬咬,剩到最後了才捨得把中間那一小塊瘦肉叼下。
楚鄒對它嗤之以鼻,修長手指掂著銀筷,用得安靜而清冷。心中卻亦感意外,得有多久沒有再吃過這樣新鮮準時的熱食兒。
後來到亥時便下起了應節的大雨,琉璃瓦滴水下聽雨聲滂沱,風把燭火嫋嫋搖曳。他在舊梨木桌案上練字,筆墨於淡黃薄紙間遊移,少年不知世情繁絮,寫一手字氣拔山河,如今卻是寧沉穩重的。
這樣陰寂的雨夜,從他四歲起便開始難眠,睜著鳳目整夜地望著天花,思緒總在殿脊下亂飄。從四歲那年的封后大典,到破院子裡的醜獸風箏,到八歲時母后與父皇在坤寧宮裡的低喘,又至十四歲的天崩地陷。十多年光陰卻像走過了一世的歲月,外頭的遼闊也看了,宮內的悲喜也嘗透,不留下什麼掛心的悸動。
靜悄悄的暗夜裡傳來外頭小榛子的輕鼾。楚鄒是不叫小榛子站在裡頭侍夜的,為著榮華散去後,只有他這樣一個奴才忠心不棄,夜裡便讓搭了張床守在外面。還有小順子,那齷臢的奴才今歲已二十九了,時而還會給自己送來些什麼需用。
徹夜不滅燭火已成習慣,那火光打造著他冷涼的身體,他又想起白日門縫裡看到的那道嬌影。忍不住便手伸到枕頭底下,把那件白緞的薄衫抽出來看。
夜風陰萋,那薄衫上溢散與白日一樣的淡香。截斷的綁帶應該是補在了襪子上,胸前的緞面有點繃,他無意識地用拇指撫了撫,柔柔的質感。忽而又明白過來那繃的含義,頃刻又把手生澀地移開。從來對那個中之事不存興趣,怎得竟有些奇怪漫想起來。
後來那衫子便遮在了他臉上,不曉得什麼時候竟沉沉睡了過去,一夜睡到了大天亮。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謝謝親們的等待。
第119章 『拾壹』司花時節
日頭從東望西,在紫禁城的蒼穹上空金燦普照,打端午過後天氣便日漸炎熱起來。接連著小半月不曾落過一滴雨,人在宮牆下走路,那陽光炙烤著面板,像毛孔也要被熱風吹得燃起來。
上表的奏書從各地紛湧至皇帝的御案,今歲大奕王朝罕見乾旱,湘西、雲南一帶聽說地都曬得裂縫了。時值稻苗剛插播下去不多久,倘若天再不降下雨水,怕是今秋一過,到明年又是一場舉國大荒。
好容易耗損之戰才結束,豈料到天災**頃刻又接踵而來。四十二歲的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