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紫衣大爺的坐馬給牽了過來,好駿的一匹伊犁馬!雕鞍銀穗,金蹬錦轡。緊繫在馬首兩側的兩蓬紅纓,隨風引動得簌簌直顫,可以想知一旦撒開了,該是何等雄姿!
見馬有如見人,紫衣人的身分也就可以想知一個大概了。連同外面散立左右的六個灰衣勁裝大漢,全數上了坐騎。紫衣大爺這就要走了。
孫二掌櫃的慌不迭趕上幾步,雙手高舉著那個“赤兔”皮:“大爺這塊……皮子……”
一陣大風,刮起來地上的沙子,幾乎迷了他的眼睛,嗆得他直咳嗽。
“哼!”紫衣人冷冷地說:“等找著了他本人再說,我們豈能白收人家的東西?”
“那……也好,小人就先收著好了!”
紫衣人夾了夾馬腹,坐下駿馬潑刺刺風也似的竄了出去。身後扈從,眾星捧月般疾跟而上。
亂蹄踐踏裡,藍衣漢子的坐馬特地打孫二掌櫃的面前經過,抖了抖袖子,落下了黃澄澄的一件物什,算是一行人吃喝的酒錢。
像是疾風裡的一片流雲,眨眼的工夫,一行人已跑沒了影兒。
那是老大個兒的一錠金子,在地上黃澄澄的直晃眼。孫二掌櫃的拾在手裡掂了掂少說也有五兩重,一時嘴都笑歪了。身後聚集了好些人,都當是二掌櫃的今天碰上了財神爺,一雙雙眼睛可都盯在了那塊黃金上。
“他娘個姥姥的,拿著黃金當銀子使喚,這準是一幫子刀客、馬賊!”一個黃鬍子的小老頭神氣活現地說。
他這麼一說,大夥全都嚷嚷起來。
“對!準是刀客!”
“是鬍子!”
還有人說是打山東過來的“響馬”。於是有人嚷著要去報官。
孫二掌櫃氣得臉都黑了,他可不這麼想,仔細認了認,金錠子上有一方小印,凸出的陽文“內廷官鑄”四個小篆,不用說,這金子毫無疑問的是大內流出來的了。
孫二掌櫃的嚇得手上一抖,差一點把持不住,趕忙揣到了懷裡,一顆心卜通卜通直跳。
眾人七嘴八舌地還在亂嚷嚷,卻只見一行人馬遠遠飛馳而來。各人只當紫衣人去而復還,一時相顧失色,容得那一行人馬走近了才自看清,敢情是習見的本地官差衣著。
有人高聲笑道:“這可好羅,衙門裡來了人啦!”
一言甫畢,對方一行已經來到眼前。
走在最頭裡的那個,頭戴翅帽、藍袍著身,一部黑鬚飄灑胸前,英姿甚是飄爽瀟灑,正是官居四品的涼州知府向元,身後各職,自同知、通判以次……無不官衣鮮明,另有一小隊子馬隊緊緊殿後,一行人馬風馳電掣般來到了流花酒坊當前。
在場各人目睹如此,無不吃了一驚。
孫二掌櫃的正待上前招呼,即見一名武弁策馬來近,高聲道:“哪一個是流花酒坊的掌櫃的?”
孫二掌櫃的忙自應了一聲,上前道:“小人孫士宏,酒坊掌櫃的是家兄,現不在家,老爺有什麼交代?”
那官差不耐煩地道:“囉嗦!原來你就是孫二掌櫃的,我知道你。”
“不敢!”二掌櫃的道:“不知老爺有什麼差遣?”
“我只問你,王駕可曾來了?”
“什……麼王駕?”孫二掌櫃的簡直傻了眼:“哪一位王……爺!”
“還有哪一位王爺?自然是徵北大將軍,當今漢王王駕千歲爺!”那武弁不耐煩地道:
“我只問他老人家來了沒有?”
“沒……沒有……”孫二掌櫃的嚇了個臉色焦黃,連連搖著頭:“沒有……沒有……”
“廢話!”那名武弁方自帶過馬頭要回去覆命,即見另一名灰衣皂隸,策馬來近,向那武弁說了幾句。
後者隨即回過馬來道:“王爺此一行是微服出遊,我只問你,可曾有什麼惹眼的生人來過?”
“這……”忽然,孫二掌櫃的愣住了,“啊!莫非這位大爺他……他就是?”
“哪一位大爺?”
那武弁立即策馬當前:“什麼長相?你說清楚了!”
“是……”孫二掌櫃的吶吶道:“大高個子,穿著紫衣裳,濃眉毛,長臉……”
沒說完,武弁手起鞭落,“刷”地在他臉上抽了一馬鞭子。
二掌櫃的“啊唷”一聲,一隻手摸著臉,差一點栽個筋斗,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登時嚇傻了。
“放肆!”那武弁怒聲斥道:“瞎了你的狗眼,那就是王駕千歲爺,他老人家現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