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醫生朗笑幾聲,回頭也不知是打趣還是別有深意地說:“三爺多大的面子,受不起受不起。我以前總聽人說,女兒嘛,是要慣養的,傳言不可盡信啊……三爺對這侄兒護得倒是緊,三爺您上次和我提起,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姑娘,讓三爺藏得緊。唉,男孩兒,還是吃點苦頭好。”
任三爺淺笑不作回應。
“徐大夫,這裡請。”
“好好,我也不留著討人嫌了。”
景叔和徐醫生看樣子有些私交,門合上前卻是聽徐醫生有說了句:“……三爺的眼光,還真是比不上啊……”
沒一會兒,就瞧見下人把溼巾端了上來,任三爺一手接過,傾身挪近了些。我原來還怔忪地坐著,等到手邊感受到一股涼意的時候,差點從位置上彈跳起來。
“三、三叔,我自己來……”
我只覺得眼前一晃一晃,舌頭跟著不利索起來。其實,我打小就有這個毛病,和他幾乎說不上話,也不敢怎麼正眼對著他。
說起來,上輩子我做過最英勇的事情,估計就是在任氏出事那會兒,位置交接的常年晚宴上,把杯裡的紅酒往任三爺臉上潑。
那時候的場面堪稱混亂,王箏讓我掃了面子,當下開口就讓保安把我給請出去,吼得跟什麼勁的。我記得,他的臉色也不大好,估計活了四十幾年,還沒遇上敢往自個兒臉上潑酒的人。
我後來走過巷子無端讓人狠狠揍了一頓,指不定還是他指使的。
任三爺這人瞧過去很柔和,實際上比誰都強硬。扣著我的肩的力道挺重,我不自在的掙了掙,那感覺就跟老鼠讓貓逮著一樣,讓我覺得莫名的心悸。溼巾輕輕覆在發酸的眼角,一瞬間的不適後,倒是泛起讓人舒心的感覺。
我不由得眯了眯眼,鼻間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
有些刺鼻。
他的手慢慢環著我的頸子,上頭還有幾道鮮明的抓痕。
久久。
“還,疼,麼。”
他這樣,會讓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祺,日……”
“不,要,怪,三,叔……”
其實,我本來養的好好的,眼睛也沒什麼大事兒,偶爾雖然還是會痠疼,卻一直控制得很好。
這會兒把徐醫生從大陸驚動過來,還是因為前些天的事情。
前些天是我媽生日。
我去看了我媽,也不是因為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想起了我爸還在的時候,我媽生日時總會搞許多花樣。最誇張的一次,就是把我裝進一個大得驚人的禮物盒裡送給我媽。
一開始,我媽還好好的,坐在床上玩摺紙。
頭髮綁成了兩個辮子,打了粉色的蝴蝶結,還問我——好不好看?
我說,好看。
我媽又問——瀟洋看到,會不會喜歡?
我說,瀟洋會喜歡。
我媽喜滋滋地偏頭,有些臉紅地捲了捲髮辮。視窗敞開著,微風拂進來,吹進一片落葉,落在她的肩上。
我伸手給她拂去。
回頭的時候,她看著我。
房裡的地上,滿滿的紙鶴,彩花……
“瀟洋呢?”
我說,瀟洋去工作了。
我走到桌案,翻了翻抽屜,才找到了她的藥。
“你騙人,瀟洋今天不會去公司的。”
每年,我媽生日的時候,不管有多大的事情,公司裡的事情再忙,我爸都會請一整天的假,陪著我媽。
我說,媽,吃藥了。
我媽從床上跳了起來,大叫著:“你是誰!瀟洋呢!”
她站起來,就要往門口衝出去,我趕緊跑上去攔住她:“媽!乖,吃藥。”
她掙得厲害,力道大得有些可怕,我個頭還沒她高,根本攔不住,“媽!我是祺祺!媽媽——!媽——!!”
我驚聲一吼。
她頓時安靜下來,愣愣地瞧著我。半晌,才像是想起什麼的,俯首瞧著我。
“祺祺……?”
我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扶著她的手,說:“媽,乖,別怕……我是祺祺,等會兒爸爸就……回來了。”
“祺祺……祺祺……”
我捻著藥,湊近她,“媽,來,吃藥,吃藥睡一會兒,爸爸就會回來了。”我極其小心地把藥放在她的嘴邊,哄小孩似的,勸她慢慢張開嘴。
“乖……”
我媽發楞似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