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部分

上的蠟筆,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記得,那時候我說,我不要三叔,三叔是壞人,會搶爸爸的東西。

我撲進我爸懷裡,任老太鐵青著臉,惡狠狠地說:『……果然是你的好老婆教出來好東西,老太婆今天長見識了!還……真是你的好兒子!沒良心的東西,都給我滾出去!』

我走下二樓,剛好瞧見一樓中庭那兒,景叔正和徐醫生悉悉嗦嗦地不知說些什麼。出奇的是,任三爺人也在場,背對著我,時時對著對頭的徐醫生頷首。

任三爺是什麼人物,今時今日能讓他這般禮遇的人,說真的,估計還不到一個零頭。

我只是沒想到,徐醫生人雖上了年紀,這眼光利的很,甫一抬頭眼神就和我對上,抬了抬鼻樑的眼鏡,朗笑著說:“年輕人還是下床走走好,別成天躺著,精神也能好一些,您說這話對不對,三爺?”

樓下幾道視線頓時全落在我身上。

任三爺也回頭瞧了過來,他身上著的還是素色的棉衣綢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圍繞在頸側直下至膝的柔白圍巾,讓那張有些死氣的臉色也柔和起來。說來,任三爺愛穿綢緞的性子還是在他腿上之後才漸漸養出來的。

上一世的一些大場面,任三爺好歹也會著一件西服,不過到後來他出事,身子似乎也越發難養起來,櫃子裡估計只有柔衣緞子,自然不會有人去多說什麼,誰讓那些繁中帶致的料子搭在任三爺身上,平白生出一股不容侵犯的意境。

後來,也有一些自詡上乘的業界人士跟風著衣,卻怎麼也穿不出任三爺的那股味兒。

話說回來,這一世任三爺的習性轉得倒快。

“小少爺怎麼站在那兒,下來也吃些點心。”說罷,看了任三爺一眼,“三爺這也才說到你了,過來過來。”

徐醫生是個自來熟,上一世他這點我倒是沒瞧出來。

我略帶窘迫地下樓,眼也沒敢多瞧,主廳大得很,幾張暗色復古沙發都是按著任老太的喜好擺設,我正打算揀一張離他們稍遠的位置坐下,徐醫生又擺手說了句:“哎,別拘泥我這個外人,三爺,瞧小少爺這靦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叔侄倆感情生份了去。”

啊哈。

我暗暗摸了摸胸口,估計快得心臟病了。

說實在的,上一輩子活了三十載,還沒真和任三爺同坐一張沙發上。景叔讓人多拿了一副茶具,瀰漫的香氣像一股迷煙。

任三爺好飲茶,苦味越重便越喜歡。這事兒我還是從外人口裡知道的,那時候不少人巴結他,裡頭自然也有人託我送禮。現在想來,他們興許還託錯了人。不過,若真說起來,上一世要是真沒出那件事,我也還真以為,我們這叔侄感情到底是還行的。

其實,這倒也不能怪我眼神不好。

任三爺不論討厭亦或是喜歡一樣東西,從來不會表現在臉上。就拿他好茶這點,其實也說不上來,就是聽說對茶葉這些還有點研究,據說也收藏了一些珍品。說起來,倒是也有些個人打聽過任三爺另一方面的口味,有人說任三爺為人風雅,喜歡帶點書卷氣的女孩,也有人說任三爺喜歡帶點脾氣的,尤其在床上的時候。

這種事多有傳聞,卻也是私下說的,從來不會擺到檯面上,沒人敢去領教任氏三爺的脾氣。早前也有人說任三爺辦事像極了任大老爺,就算任三爺後來出了事沒了權,老一輩有些眼光的,卻說——三爺和任家大老爺沒一分相像,白手起家不見得有多難,活了大半輩子,倒是還沒見過落水狗能過得跟皇帝似的,誰也不敢惹。

也不知是褒還是貶。

徐醫生說著話,任三爺只是偶爾“嗯”了一聲,多數都是示意景叔代為回話。我插不上嘴,只好直直坐著,眼睛也不敢四處瞟,低頭也正好瞥見任三爺的手,搭在翹起的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像是在打算什麼。

我正襟危坐,也不曉得過了多久,一直捱到徐醫生說告辭的時候,難以自制地抬手,就要往我的眼睛揉。

只是手才抬到胸口,就覺得一陣涼。

他的力道挺輕,很容易就能甩開,卻輕易地把我的手按了下來。景叔剛好正把徐醫生送到門口,任三爺只是打了手勢,景叔向徐醫生說了句:“失禮了。”他快步走來,步伐很沉穩,對著任三爺微微低頭,有種軍人遇到上司的奇異感覺。

任三爺側頭不知說了什麼,景叔只說了聲“是”,轉而去吩咐下人。一會兒,才又走到徐醫生那兒,略帶歉意地說:“招待不周,我替三爺給大夫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