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溫文爾雅,禮數週全,私底下稱呼人,是又有屈貴人的直接粗魯,又帶了我姑姑天生的貴氣。皇貴妃的名字被他這麼一叫,倒好像是在叫街角的一個下三流潑婦一樣,是一點尊敬的意味都沒有。
我垂下眼,點了點頭。王琅手上用力,又把我的頭抬起來看他。
我兩隻手都被他一手圈住,下巴被他的另一隻手捏在掌心,就是要反抗,都無從抵抗起,只好儘量遊離眼神,不和他做接觸。
該死的王琅,甚至每一次做那種事情的時候,都喜歡把我釘得一點反抗之力都沒有,只能聽從他的擺佈。
“好,你要以東宮沒錢為藉口,將幾個人遷到冷宮居住。安排柳昭訓傳遞訊息,陳淑妃封鎖訊息,不讓苗氏得知箇中內情,提早向你發難,又把幾個妃嬪打發到宮外禮佛,就是為了在端午這天,讓李淑媛直接向苗氏訴苦,騙得苗氏在席間向你發難。你反而巧妙解釋,告訴父皇苗氏自從主理後宮以來,吝嗇對待東宮,原本你打的就是這主意,是不是?”
該死,我身邊的人真是個個其精似鬼,王琅他一天到晚一臉不問世事,怎麼就對我的盤算這麼清楚?
我心不甘情不願,又點了點頭。
王琅眯起眼,凌厲的目光,一寸寸刷過我的臉頰。
“依照你的性子,平時撩撥屈貴人,是你閒得無聊。到了有事的時候,決不會把屈貴人扯進你的盤算裡。她的性子太過暴烈,你又不喜歡把不能掌控的因素安排到你的局中。是誰給你出了主意,讓你到未央宮前頭去把移宮的事嚷出來,招惹得貴人直接發難?”
我的冷汗就一點一點地流下來。
如果不做太子,王琅絕對應該去刑部供職,就憑這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已經可以掙得到飯吃。
“我……”我囁嚅著,又咬住了唇。
王琅的目光就更冷了一些。
“是王瓏給你出的主意?”
他這話雖然是個問句,但語調卻也很肯定。
我就更不敢多說什麼了……王琅從小到大,一直不厭其煩地告訴我,雖然我和他們倆是表親,但男女大防,不可不慎,我不應該在任何時候和他或者王瓏單獨相處,免得傳揚出去,於閨譽有礙。
尤其是我和王瓏在一起單獨說話玩樂,被他看到,他是一定會打我的手心的。從七歲開始,就懸為定例,搞得我和瑞王說話的時候,一度都要摸著手心,以肯定不會有人過來打我。
當然,他也教導得很對,要不是王琅的這一番苦心孤詣,我是肯定不會有任何閨譽可言的。雖然我的閨譽,本來也就只有那可憐的一點點罷了。
現在我都嫁為人婦了,還和瑞王在私底下謀劃什麼,說起來,的確也過分了點……
這一回挪開眼神,我是真的帶了幾分心虛。
王琅捏著我下巴的手就更緊了一分。
“蘇世暖,你——”
這幾個字,像是從他的牙縫裡迸出來一樣,每一個字,都直直地砸到了我臉上。
我閉上眼不敢看王琅。
其實這對我來說,已經算是一種示弱。
他深深地吸進了幾口氣,又僵冷地道,“好,你把貴人扯進來,我也不說你什麼。昨晚是父皇忽然發瘋,和貴人的那幾句話,並沒有太大的關係,姑且不算是你的錯。”
他頓了頓,忽然對著我的耳朵大吼。“可你為什麼不出來攔住皇上?”
我一下呆住了。
說實話,我一直以為王琅那麼生氣,就是因為我行動不當,把屈貴人扯進了事態裡。
可聽他的說話,他雖然氣屈貴人的事,但似乎更氣的還是之後我——我……嗯……我比較任性,沒有出面勸阻皇上當場掐死皇貴妃的事。
我就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看他。
果然看到了一個熊熊燃燒怒焰的王琅。
趕快又把眼睛閉起來,免得被火灼傷。
王琅把我的下巴捏得生疼,他吩咐,“睜開眼。”
嚶……
忍不住疼,只好又睜開眼看他。
“整件事都是你謀劃的,這場戲,十分有九分是你排的,剩下一分,你不願意演,為什麼?”他的問句鋒銳如刀,每一句都割進我胸口。“如果我不出面,這場戲,怎麼收場,你想過沒有?”
我……我無話可說。
“皇上就是再瘋,也不會親手掐死多年寵妃,你不出面阻攔,以全你受盡委屈,尚且識得大體的印象,皇上要撫慰你,又怎麼找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