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耳帶走了?”
豁牙齒的毛爺爺依舊精神頭兒十足。
我欣賞著他新蓋的房和屋內擺設。有個十八九歲的姑娘進進出出忙活著,有人說是遠房親戚,又有人說是城裡包縣長派給他的保姆。
“毛爺爺,你現在可神氣了啊,還有人侍候你!”
“嗨,沒轍呀,老眼昏花,又快走不動道兒,咱這種孤寡老人活著難啊,活著真是個累贅。”
我聽著他的言不由衷的話,差點笑了。咱中國人就愛說反話,活得如此滋潤,還說是難。成天琢磨著村裡的權力再分配,操縱著小小沙村的生殺大權,還稱累贅。我有時真搞不清這個老爺子屬於哪類人,用簡單的好人或壞人標準無法給他下定義。不過我倒很喜歡他,因為他啥事都跟我說,不把我當一個甚事不懂的無知少年。
“你還惦記著你那狼狗哪?”
“我跟白耳生死之交,親如兄弟。”我遠望窗外天際說。
“你還是趁早忘了它吧,也千萬別再把它找回來。”
“怎麼啦?找回來怎麼啦?”我奇怪。
“有人也惦記它呢。”
“誰?”
“還能是誰,胡家的人唄。他們懷疑白耳逃走後咬死了胡喇嘛,他們派人滿沙坨子找你那個‘兄弟’呢,呵呵呵。”不出家門便知村中事的毛爺爺撫須笑著說。
“有這種事?難怪白耳再也沒有回來過,原來是他們嚇走了它。人都死了,還扯這哩咯兒稜。這叫惡有惡報,就是白耳咬死了他也是為了報復。”我生氣地說。
“哈哈哈,你這小子,淨胡說八道。你這話可別讓胡家的人聽見。”
我們正說著,爸爸卻來到毛爺爺家。我吃了一驚,以為他是來找我的。只見毛爺爺滿臉笑容,又是泡茶,又是拿煙,十分熱情地招待著爸爸,把我撂在了一邊。
爸爸看我一眼,沒說話,跟毛爺爺聊起話來。顯然,他是有事應約而來。
“蘇克,咋樣,想通了吧?”毛爺爺笑呵呵地問。
“毛叔,這事,我還是沒法答應你。”爸爸為難地答覆。
“你身為黨員,我也是咱村支部一個老委員,你應該尊重和服從村黨支部的意見,一個黨員嘛,應該有使命感。過去你說要尋找兒子,現在兒子找回來了,該出來幹事了。”毛爺爺試圖說服爸爸。
我暗暗替爸爸難過,好可憐的爸爸,他算是擺不脫毛爺爺這老狐狸的糾纏了。我也好生奇怪,別人都哭著喊著爭搶村長這個位子,可我爸爸躲都來不及,視若糞土,甚至瘟疫。為何毛爺爺又看上他,揪著不放呢。真是一對兒怪人。
“毛叔,我這人就不能當官兒,在當兵那會兒當個小小的班長,我都搞得亂七八糟的,後來他們又要讓填表提幹什麼的,嚇得我趕緊要求脫軍裝復員。唉,我這人天生怕官兒,也怕自己當官兒。”爸爸撓著頭向毛爺爺訴著苦。
“你這人啊,說你傻吧不傻,說你聰明吧又傻得可以。你當村長這差事是下油鍋跳火海哪!”
“我看比那還厲害。多一個官兒多一個腐敗,現在的人只要混上了官兒就想著法兒撈。不撈不貪吧,又被看做是沒本事的窩囊廢。或者裝著清廉,又是審又是查的,搞得死去活來。你說何苦,我耽誤不起工夫,我還要花時間照料我那狼孩子,恢復個人樣,哪有心思給大家辦事,或者去‘腐敗’呀!”爸爸說著自個兒樂了。
毛爺爺像看動物園的怪物般看著爸爸,他這回真是看走了眼。
“你真是不可理喻,一根朽木。”他最終下了結論。
爸爸滿頭大汗倉皇而逃。我呆下去,也無趣,趕緊跟隨爸爸出來。外邊是自由的空氣,小鳥、陽光、藍天、白雲都讓人舒暢。
“爸爸,你可是把老頭兒給得罪了。”
“誰說的,其實他把我得罪了。”
“咋講?”
“三番五次地攪和我,還想要挾我。說穿了,他把我扶上臺,不就是為了把我變成他的馬前卒,利用我壓制胡家嗎?然後再把他供起來,一把年紀了,還那麼大癮,從‘土改’起跟胡家爭權,現在看到胡喇嘛突然意外死亡,他更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才不稀罕呢,想當官,早留在部隊裡混了,這會兒不定啥銜呢。”
“嗬,爸,你還有這段光榮歷史哪?你真是太不應該了,不把我給耽誤了?”我佯裝牢騷。
“我要是留在了部隊,你是不是我兒子還不知道呢,傻小子,世界是靠自己闖的。我就願意當個自由自在的不聽人管也不管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