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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砸人;可若是放了子彈,那就了不得了。露生不知道龍相今天會鬧到何種程度,總之他自己不想死,也不想旁人死。

隨著龍相的背影邁開大步,他跑著跑著,忽然感覺有點不大對勁——龍相沒往前頭人多的地方去,而是拐彎抹角地奔向了宅子後頭。

龍宅的正經主子只有兩位,鎮守使坐鎮前方,後頭的內宅裡只安置了龍相。龍相,加上露生和丫丫,再加上幹零活的老媽子、小丫頭,總共也沒有多少人,所以龍宅是越往後走越荒涼。破房屋一片片空置著,甚至還有斷壁殘垣。龍相跑得很快,露生追得更快。然而龍相目標明確,露生則是一邊追一邊犯嘀咕,於是兩人之間就總存了一點距離。

不出片刻的工夫,龍相忽然停了。

他停了,露生也停了,不但停了,而且變了臉色,“龍相,你幹什麼?”

龍相站在一座荒草萋萋的井臺上。井是深井,井裡還有黑沉沉的水,然而一直沒有被填上,因為井口窄得如同一把小細腰,龍家上下並不怕孩子們會失足掉下去。

會走路的小孩子掉不下去,一把手槍卻是可以輕鬆透過井口。龍相走到井前面對了露生,慢慢地握著手槍抬起了手。這個時候,他定定地盯著露生,黑眼珠是兩枚冷硬的圍棋子,瞳孔僅有的一點光,也是冷硬無情的。

露生真慌了,對著龍相伸出了兩隻手,“別——龍相,有話好說!”

龍相神情冷淡地一撇嘴,做了個無情無義的鬼臉,同時手指一鬆。手槍立時滑落向下,可在露生的驚呼聲中,他食指一鉤,卻又險伶伶地鉤住了手槍扳機。手心向上吊住了手槍,他看著露生,依舊是不說話,但是心裡隱隱地有一點舒服痛快了。因為露生變顏失色,明顯是怕了。

望著他的舉動,露生語無倫次地又開了口,“別鬧,這不是鬧著玩的!我家裡什麼都沒有了,就只剩了這麼一把槍,它是我爸爸的遺物——”他幾乎帶出了一點哭腔,“好弟弟,聽話,把槍還給我。我讓你打我,我保證不還手,只要別玩那把槍。龍相,你下來,乖。”

龍相看露生是真的要哭了,胸膛像開了個天窗似的,鬱郁的怒氣立時消散了好些。他舒服了,得意了,然而還不夠,還要更舒服、更得意!

於是他很輕巧地將食指伸展開來,讓手槍像塊黑石頭一樣,瞬間墜落進了井中。

露生衝了過來,撲到井口跪下來往裡看。與此同時,井底響起了噗通一聲,正是沉重傢伙落了水。

一聲過後,天地一起靜了一瞬。

龍相低著頭,看露生伏在地上,把面孔貼上井口,往深深的井底看——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到。

於是露生又側了身,將一條胳膊往井裡伸,當然,還是什麼都撈不到。

肩膀卡在井口,露生面無表情地保持著這個姿勢,半晌不動。他不動,龍相俯視著他,也不動。

如此過了一分多鐘,露生慢慢地抽出胳膊站起了身。隔著一眼小小的井,他看著龍相問道:“你知道什麼叫作遺物嗎?”

龍相獰笑了一聲。不知道他這個獰笑是怎麼做出來的,他的五官並沒有移位,眉還是那個眉,眼還是那個眼,但是眉忽然更黑了,如同濃墨;眼更加亮了,含著兇光;紅嘴唇中微微露出一點白牙齒。他牙齒整齊,虎牙卻尖利,小小的尖端露出來,讓他看著如魔似鬼。

“遺物嘛——”他故意拖著長聲回答,要活活氣死露生,不把露生氣成半死,他就不解恨,“就是死人的東西囉!”

露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顫顫地呼了出來。一張臉本來就白,如今徹底褪了血色。然而他很鎮定,起碼是比先前要鎮定。

“親人留下的遺物,是比什麼都貴重的。”他一字一句輕聲地說,“假如我死了,你會把我的東西全部丟掉嗎?”

龍相咬牙切齒地告訴他:“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的東西全燒成灰,一樣也不留!”

這話說完,露生沉默了一剎那,卻並沒有動怒,只說:“我不會的。如果你死了,我會把你常用的東西留下一兩樣,永遠儲存著,當個念想。一看到它,就想起你。”

龍相嗤之以鼻,“怎麼?我算是你的親人了?”

露生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有時候,你實在是太可恨可氣了,我就會很想爸爸。我想他要是還活著,我就不會到這裡來。我在我自己的家裡,一定不會隔三差五地就被人打一頓罵一頓,更不會是打了白打、罵了也白罵。可是我沒爸爸了,我只剩了他的一把手槍。”

眩暈似的站在井臺上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