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向流珠問道:“瑞安年後就要進學了吧?”
流珠暫擱碗筷,應答道:“是,剛才還跟瑞安說呢,叫他好生準備。那蔡氏散館名聲極好,不少人家擠破頭要進,收徒也十分嚴格。年後二月初,蔡家館有考試,只取前二十人。”她沒有將佟娘大約有後門的事兒說出來,一怕徐子期反感,二來,也怕徐瑞安鬆懈。
徐瑞安連忙道:“我定會考進去的。”
徐子期點點頭,正欲說話,卻聽得徐如意那小丫頭道:“娘,我也想去考試。”
徐如意是個極其聰穎的小姑娘,流珠曾聽奶孃說過,說但凡教過一次的字兒,如意都不會忘。她小小年紀,便能靠著偏旁部首舉一反三,猜出許多字的讀音和意思,更是教人驚訝。
流珠拿眼看向徐子期,徐子期卻並不惱,只是沉聲道:“哦?說來理由聽聽。”
徐如意想了想,道:“我想識更多的字,看更多的書。為什麼哥哥可以去進學,我卻不行呢?”
徐子期頓了頓,溫聲道:“散館裡多半不曾招過小娘子。你若想早早識字,丫鬟裡有識字的,叫他們上點兒心,教教你便是。”
如意一聽,癟了嘴。流珠見狀,柔聲笑道:“散館沒招過,律法也沒說不讓招啊。反正不過是次入學考試,便讓如意去考考。若是沒考上,那她就得認虧,若是考上了,那就去上。不過是個開蒙之所,裡面都是虛歲五六歲的小郎君,說不上男女大防,先生多半也不會介意。大不了就多花些銀錢,這點兒銀子,娘給如意掏。”
徐子期聞言,轉過頭來,深深看了眼阮流珠,沒再多說些什麼。徐如意十分高興,午膳吃過之後,便急匆匆地去看書識字了,徐瑞安生怕被比下去,也忙去學習,倒是形成了良性競爭。
徐子期之後又與流珠提起了過年的事兒,說想要請徐道正、徐道協這兩家子一同來汴京過年,也算是全家團聚。流珠雖不想見著徐道協那廝,可如今當家做主的是徐子期,她便只一笑,不曾多說什麼。這事兒,便這麼定下來了。
第32章 新年新月鉤寒玉(四)
傅辛著實教了流珠不少花招,這如何佈局,如何下圈套、設陷阱,如何操縱人心,徐徐誘之,流珠都是從他那兒學來的。她決意對付阮二郎,讓他這門如意婚事作廢,便兩邊下手,開始做起了準備,給阮二設下了個連環套。
屋外明月高照,映入窗楹,但見這阮二孃手持小剪子,緩緩伸入灼灼火芯兒中,輕剪燈花,口中對著香蕊閒閒說道:“總被人下套子,挨人家打,這可不成。香蕊,你說是不是?”
香蕊持著繡針,輕輕一頓,點了點頭。
流珠一笑,目露冷色,緩緩說著話,將心中計策講了一遍,那香蕊豎耳聽著,聽到最後,那娘子說道:“香蕊,這事兒,兒全都交給你去辦。你也不必推脫,兒知道你能做成,對嗎?”
香蕊抬起頭來,垂眸低聲道:“左右娘子如今不信奴,但凡近身的事兒,要緊的事兒,全都交給憐憐去做。只要能為娘子盡些力,能讓娘子過得好些,奴都會全力去做。”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香蕊並不是壞人。只不過她覺得好的事兒,流珠作為現代人,未必覺得好。她也不算不忠,畢竟她真正的主子,該是傅辛才對,又有她阮流珠什麼事兒?
不過她既然敢應承,那就說明這事兒還在傅辛允許的範圍內。聽了她這話,流珠放下心來,只等著聽好訊息。她不求別的,只求壞掉阮二郎的這門好親事,叫阮二郎娶了那一心想嫁他的沒落喻氏女,再迫不得已,迎那腹中有孕的勾欄花魁入府,徹徹底底地打翻馮氏的如意算盤,讓她那國公府再亂上一段時日。
卻說大年三十兒前的這一日,天降大雪,紛紛揚揚,外地人都早早趕回了老家過年,這汴京城比起往日,空闊寥落了不少,地上的雪久久不落腳印。這時候也沒什麼生意可做,流珠卻仍是早早起了床,穿得雖素淨卻華貴,扮得妝不多卻清麗。不為別的,只因今日有一出好戲可看。排演了許久,全都為今天,光是想一想,流珠心裡都爽利。
她用了小廚房備下的早膳,見時間還早,她也閒不住,披著斗篷,拿著掃帚,去院子裡搶奴僕的活兒,掃起了雪來。阮芸依稀還記得上高中時,每次下雪,她作為衛生委員都要指導著值日生,去班級所負責的區域掃雪鏟冰,騰出一條路來。
如今做著同樣的動作,卻是在全然不同的時空中。雖說穿越是不少人都幻想過的事兒,但是當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阮芸覺得,這是大不幸,儼然是災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