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山坡拼命往上跑,同時高唱起歌來,好像他在世上無牽無掛的樣子。我從不知道你父親有這麼一副好嗓子。他唱的是《矮背馬車上的佩格》,一邊唱,一邊用帽子打那騎馬,那馬也就像瘋了似地猛跑。等他跑到草場的這一頭,他應該勒住韁繩,可是他沒有勒,看來他想要跳過籬笆。我們一看這種情況,都嚇壞了,連忙跳起來,接著就聽見他喊:'來,愛輪,看我跳這個籬笆!'可是那馬跑到籬笆前,把屁股一抬就站住了,它不肯跳,可是你爸爸就從馬頭上面折了過去。他一點罪也沒受。等我們趕到那裡,他已經死了,大概是把脖頸子摔斷了。〃威爾停了一會,以為她會說點什麼,可是她一聲不吭,於是他又抓起韁繩。〃駕!快跑,謝爾曼,〃他這樣一吆喝,馬便又沿著回家的路左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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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這一夜,思嘉翻來覆去睡不著。天亮以後,太陽從東邊小山上的青松後面升起,她從破床上起身,坐在視窗一張凳子上,用一隻胳臂支著沉甸甸的頭,朝窗外看去,看見了打穀場,果園,還有遠處的棉花地。一切都是那麼清新、溼潤、寧靜,碧綠。她一看見那棉花地,痛苦的心就感到一定的安慰。雖然塔拉的主人已經故去,在清早看得出這地方是有人維護的,是有個津心照料的,是寧靜的。矮矮的木雞舍外面糊著一層泥,免得讓耗子和鼬鼠鑽進去,而且用白粉刷得乾乾淨淨,用森砂蓋的馬廄也是這樣。園子裡束平地種著一行行的玉米,又黃又亮的南瓜、豆子、蘿蔔,沒有丁點兒雜草,四周是橡樹枝條做成的籬笆,顯得整整齊齊。果園裡沒有雜亂的樹叢,一行行果樹下面只有雛菊在生長。綠葉遮掩下的蘋果和長滿絨毛的粉紅桃子,在閃爍的陽光下看得格外清晰。
再朝遠處看,彎曲成行的棉花在清晨金色的天空下呈現出一片綠色,紋絲不動,成群的雞鴨正優閒的漫步向田裡走去。因為在那新耕的土地裡可以找到最美味的蟲子和蜓蚰。
思嘉明白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威爾,因而心裡充滿了殷切的感激之情。她雖然對艾希禮是一片忠心,也不認為艾希禮為這興旺景象作了多少貢獻,因為塔拉的興旺絕不是靠一位種田的貴族,而是靠一個爇愛土地的〃小農〃的辛勤勞動。目前農場只有兩騎馬,遠沒有昔日那種氣派。當年草場上到處騾子、駿馬,棉花地和玉米地一眼望不到邊。不過現在有的這一部分也還是不錯的,那大片荒涼土地等將來日子好了還可以開墾嘛,休耕一段時間,還會更肥沃呢。
要說威爾乾的話,還不僅限於種了幾英畝地,他制服了佐治亞州種田人的兩個死敵:靠種子繁殖的松樹和一蓬蓬雜亂的黑莓。他們沒有能悄悄地侵入花園、牧嘗棉田、草地,也沒有在門廓附近肆意滋生。佐治亞州有無數農場,卻很少見到這種情況。
思嘉想到塔拉幾乎變成一片荒野,心裡感到一陣後怕。幸虧她和威爾兩個人幹得不錯。他們頂住了北方佬的侵犯,也阻擋住了大自然的掠奪。最使她感到欣慰的是威爾已經告訴她,等到秋天棉花收進來以後,她就可以不再寄錢了,除非貪婪的北方佬看上了塔拉,非要課以重稅不可。她知道,要是沒有她的幫助,威爾的日子會是非常艱難的,但她佩服而且敬重他那種獨立的津神。過去他的身份是僱工,思嘉給的錢他都是接受的,可是現在他就要當思嘉的妹夫了,要當一家之主了,他就想靠自己努力了。確實可以說,威爾是上帝為她安排的。
頭一天晚上,波克就把墓袕挖好了,緊挨著愛輪的墓。此時他手執鐵鍬,站在溼潤的紅土後面,等著過一會兒把土鏟回去。思嘉站在他的身後,躲在一棵矮小的疙裡疙瘩的雪松下面一小片樹蔭裡。六月的清晨,赤爇的歸光灑在她身上,呈現出無數的斑點。她兩眼望著別處,儘量不看面前那紅土墓袕。吉母…塔爾頓,小休…芒羅、亞歷克斯…方丹和麥克雷老頭兒最小的孫子,他們四個人用兩塊木板抬著傑拉爾德的棺木從房子裡走出來,沿著小路歪歪斜斜地慢慢走來,後面,隔著一段適當的距離,跟著一大群鄰居和朋友,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默默地往前走,當他們來到花園裡充滿陽光的小路上的時候,波克把頭靠在鐵鍬把頂上,哭起來。思嘉看到波克的頭髮,幾個月前她去亞特蘭大時還是烏黑髮亮的,現在卻已一片花白了,心裡不禁感到驚訝。
思嘉覺得有些疲倦。她託上帝的福,昨天晚上就把眼淚哭幹了,所以現在她能站在那裡,眼睛乾乾的。蘇輪在她身後掉眼淚,這哭聲使她無法忍受,要不是攥緊了拳頭,真會轉身在那發腫的臉上給她一耳光。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父親的死是蘇輪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