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德國薩克森州萊比錫,二十一點零一分】
那一晚,我的生命步上新軌道。不但理智復活,且賦予我更強烈的理性。
我接受了父親是巫皮惡、是吸血鬼、是猶大之子的事實,也接受自己遺傳到他不死的特性。我漸漸瞭解自己的新技巧,學會操控自如,不再像個動物盲目使用。這讓我有別於只為慾望而生存的吸血鬼,那些沒頭腦的野獸——至少我如此認為。
我認為自己更為出色,超越所有人類與吸血鬼。我是夜之女神。
然而,有些謎團尚未有答案:例如,我這個吸血鬼能活多久?我想起書中讀到的知識與父親的教導,發現說法不盡相同,在不死人永遠消逝前——或者,有時候又變回真正的人之前——有活一週,也有一個月、一年的。
但我不希望如此。我嶄新的存在形態具備眾多優點,克服了人類的缺陷。我打算追究謀殺我的人的責任。這件事不能草率進行,可是我也不想警告他們。不能讓人懷疑我逃過他們的攻擊。因此,必須確定沒有東西能殺死我。
我唯一要屈服的是太陽,陰暗處、荒廢的殉教者墓穴、老舊房舍的拱頂地窖等地皆暫可棲身。
我靈光一現,想到夜之女神有權享有一棟宅邸。
【一六七九年七月九日】
【鄂圖曼特里布蘭】
陽光明媚的一天,基督徒佃戶舉辦了一場狩獵,最後捕獲的獵物不少:三隻鹿、兩頭野豬、七隻小鹿與一頭熊。人類這邊的損傷很少:兩個圍獵者受傷,分別被野公豬和熊弄傷。
狩獵在土耳其政府代表的監督下舉行,並在結束後收回圍獵者全數武器。佃戶付出相應金額後,才能換來保留自己刀劍的權利。有錢能使鬼推磨。
一群人傍晚在雅各布斯·史特拉齊的莊園碰面,在大廳聊打獵,吹噓自己的射擊技術。侍者在四周飛快穿梭,送上酒與食物。樂手演奏輕快的旋律,但無人用心聆聽。大夥兒高聲喧譁,白天的活動在敘述者的語言與姿勢中重現。
特別為這場聚會僱用的臨時女工裡,出現了席拉的身影。她穿著偷來的女僕亞麻洋裝,將紅髮藏在帽子底下,否則在一群黑髮女子中會太引人注目。
這次現身,她做足了準備,從佃戶中挑出受當地伊斯蘭法官與鄂圖曼地方政府中意的人,也就是雅各布斯·史特拉齊。
史特拉齊強壯結實,一頭深發,約四十五歲,是位頗具影響力的佃戶,享有佔領者給予的各項特權。他當然也是花了點銀兩打點事情。
席拉不認為他長相好看,不過那並非重點。方便,才是她要的。他雖成了親,但對她並無妨礙,何況他妻子今晚也沒出席。他套了件類似束腰外衣的袍子,外面罩上染色的絲質薄大衣,那是總督送的禮物,他總是愛將這事掛在嘴上。
席拉先別人一步拿起裝酒的大玻璃罐,往桌子那邊去,走到史特拉齊身邊。“還要點酒嗎,閣下?”她用從前唱歌時的圓潤聲音問道,那通常很快能引起注意。
史特拉齊確實將臉轉向她,打量了一下後,舉高杯子。席拉笑著為他斟酒——他卻又轉回頭加入聊天的行列!她錯估他了?或者他寧願要個同性伴侶?他的冷淡並未讓她不安,反而燃起心中的憤怒。有一會兒她只想給他致命一擊,打掉他的厚顏無恥。
稍後,樂隊奏起她幼年時便會唱的曲子,她一邊跟著哼唱,一邊在佃戶之間倒酒。這時席拉發覺其他男人面露渴望久久盯著她瞧,因而心生一計。
等酒罐空了後,她並未回到吧檯,而是加入正要演奏更快、更大聲音樂的樂隊,他們希望藉此壓過大廳的嘈雜,吸引人注意他們的表演。
席拉開口唱歌。她大聲吟唱以二十個盜匪為主題的敘事詩,激勵樂手演奏得更歡鬧俏皮些。
席拉聽見自己的聲音,心中暗暗驚奇。轉變成巫皮惡後,她的演繹能力增強許多,聲音張力比從前更強,且更為澄淨。
她從周遭的臉上知道歌聲抓住了聽眾。他們的眼光再也無法從這位年輕歌者身上移開,而且她又像個舞者般飛旋,把強盜的冒險故事表現得活靈活現、引人入勝,彷彿她也是其中一員。
席拉瞟了史特拉齊一眼,他正好奇地盯著她。她成功激起他的興致,可惜曲子已近尾聲。
“快點,再彈點開心的曲子吧。”她對樂隊喊道。“我希望大家都能下來跳舞。”
樂手熱情回應,小提琴揚起短促的歡呼聲,樂音越轉越高,直到其他樂器齊奏合鳴。這次他們彷彿明白席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