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
“否則,又為何對我一避再避,還迫不及待想要同我撇清關係。”
對方那雙極認真執著的眼睛,顧微言竟覺得有些難以面對,這才發覺昔日的少年早已蛻變得陌生而成熟,那壓低的嗓音中,帶著不容置喙的沉沉壓迫。他一向不喜別人干涉自己,尤其面對這樣形同質問的話語,越發著惱,便閉住嘴巴不再理睬這混賬徒弟。
他這副冷漠的樣子,或許會讓少年的齊雲傷心,然而在現在的齊雲看來,卻能讀懂這冷漠背後的羞惱。
只不過瞬息之間,場上局勢一變再變,此刻竟僵持不下。眾人期待的剿匪大會成了認親大會,心中吐血之餘,對這位少年英俠口中的師父不免好奇起來。
顧微言對眾人投射在身的目光極為厭惡,若不是穴道被點,幾乎便想將在場的眾人一一毒瞎。他越怒,神情便越冷淡,此時面無表情,只在眼底漫延著絲絲恨意。這神情,太過熟悉。縱使多年未見,齊雲仍忍不住有些心悸,不由得道:“師父……”
話未完,忽覺身側一道極快的暗影掠過,帶著細微的風聲。齊雲心中猛地一顫,抬手欲擋。然而先機已失,那勁頭十足的暗箭擦過劍鞘,直直沒入顧微言胸膛,在齊雲收縮的瞳孔中,映襯出一蓬豔極了的血花。
耿修癱坐在座椅上,右手鬆松地罩著扶手,扶手下,便是洞開的機簧,他露出自得的笑容,吃力道:“賊子得以伏誅,齊少俠功不可沒。”
顧微言張口,咳出一口血,嘴邊掛著一個頗為嘲諷的笑,眼底卻真正空了。他閉上眼,似不願再看齊雲一眼,慢慢向後倒去。
齊雲眼中仍殘留著那抹血紅,整個人被巨大的寒冷凍住,他不敢動,不能動,彷彿一動,僵冷的身體變會龜裂、破碎。然而等他回過神來,已下意識地接住顧微言倒下的身體。
他為了正義來到這裡,可笑他一力維持的正義,又一次對最重要的人帶來了傷害。劍起,隨著耿修一道慘哼,那撥動機簧的手便連肩膀被整個卸下。
“我不殺你,因你命不該絕,但你傷我師父一箭,我便拿這隻造惡的手向他賠罪。從此以後,兩不相干。”扔下這句,他便抱起顧微言,再不留念,轉身離開。
“齊雲哥!”甜美的嗓音此刻已淒厲不堪,帶著泣音,劃破一室的寂靜。耿雪琪雙目圓瞠,死死地盯著齊雲的背影。然而,從來和顏悅色的齊雲哥,此刻只留給她一個決絕的背影——直到融入茫茫夜色中,他都未曾回過一次頭。
作者有話要說: 小聲問,是不是木有人看啊……
☆、又相逢(三)
自十五歲踏入江湖,刀光劍影中踽踽獨行,歷經多少次險境,他都能夠從容面對。然而此刻第一次讓他心中有了恐懼。
“師父,撐著點。”射入顧微言胸口的箭鏃因為勁足,插得極深,只留下短短一個箭尾。齊雲儘量在不觸碰傷口的情況將衣服撕開,卻仍牽引到痛處,讓昏迷中的顧微言痛哼出聲。齊雲吸了口氣,拿起在火上反覆炙烤的薄刃,快速地將傷口成十字型,復又捏住箭尾使力一拔,顧微言發出一聲極痛楚的呻吟。齊雲怕他咬傷自己,忙將手伸入顧微言口中,一手為傷口灑上金瘡藥。
被血和藥粉糊住的傷口格外的可怖,齊雲將傷口牢牢包紮好。這才感到左手木木地疼著,虎口處被顧微言咬出深深的印子,鮮血橫流。然而他卻放任傷口,彷彿這手上的痛能夠將心中的痛蓋去。
大概是很痛吧,陷入昏迷的顧微言微蹙著眉頭,頭上一直冒著細汗。半露著的胸膛格外單薄,沒有人悉心地照顧,這些年來不知道是如何過來的。齊雲握住他的手,將他一根根手指細細摩挲過,把每一根冰涼的手指都染上自己的溫度。
齊雲抱著顧微言稍憩了一會兒,輕輕撫了撫顧微言的臉,柔聲道:“師父,忍著點。這地方不能久待,我們得趕緊出城,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好好養傷。”
這兒仍然是岱湖山莊的地盤,耿修丟了一隻手臂,難保暗地裡不會報復。眼看顧微言呼吸逐漸沉穩下來,齊雲當機立斷,決定連夜出城。他不放心放顧微言一個人,決定待出了城再伺機找尋合適的車馬。遂脫下自己外衣,將顧微言密密裹住,仍抱著他,仗著自己輕功卓絕,一路踏草飛馳。
只不過一炷香的時候,他已將姑蘇城遠遠甩在身後。此時天邊微熹,路上已逐漸開始有人聲了,都是趁早進城的生意人。齊雲一邊放緩腳步,一邊尋找合適的車馬工具。然而路上遇到的大多是挑著擔子的小販,偶爾遇到的都是殘破的牛車,既走不快又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