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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什麼地方說話了:“脈搏現在是一百二十二。”他竭力想抬起眼皮。可是,心裡像有一團火,熱得喘不上氣來。

想喝水,多麼想喝水呀!他恨不得馬上就爬起來,喝個夠。那為什麼又起不來呢?他剛想挪動一下身子,但是,立刻覺得身體是別人的,不是自己的,根本不聽使喚。媽馬上會拿水來的。他要對她說:“我要喝水。”在他旁邊,有個什麼東西在動。是不是章魚又來了?就是它,看它那隻紅色的眼睛……

遠處又傳來了輕輕的說話聲:“弗羅霞,拿點水來!”“這是誰的名字呢?”保爾竭力在回想,但是一動腦子,便跌進了黑暗的深淵。他從那深淵裡浮上來,又想起:“我要喝水。”他又聽到了說話的聲音:“他好像有點甦醒了。”接著,那溫和的聲音顯得更近、更清晰了:“傷員同志,您要喝水嗎?”“我怎麼是傷員呢?也許不是跟我說的吧?對了,我不是得了傷寒嗎!怪不得叫我傷員呢!”於是,他第三次試著睜開眼睛,這回終於成功了。從睜開的小縫裡,他最先看到的是他面前有一個紅色的球,但是,這個球又讓一個黑糊糊的東西擋住了。這個黑糊糊的東西向他彎下來,於是,他的嘴唇觸到了玻璃杯口和甘露般的液體。心頭的那團火逐漸熄滅了。

他心滿意足地低聲說:“現在可真舒服。”“傷員同志,您看得見我嗎?”這問話就是向他彎下來的那個黑糊糊的東西發出來的。

這時,他又要昏睡了,不過還來得及回答一句:“看不見,但是能聽見……”“誰能想到他還會活過來呢?可是您看,他到底掙扎著活過來了。多麼頑強的生命力啊。尼娜·弗拉基米羅夫娜,您真可以驕傲。這完全是因為您護理得好。”一個女人的聲音非常激動地回答:“啊,我太高興了!”昏迷了十三天之後,保爾終於恢復了知覺。

他那年輕的身體不肯死去,精力在慢慢恢復。這是他第二次獲得生命,什麼東西都像是很新鮮,很不平常。只是他的頭固定在石膏箱裡,沉甸甸的,他也根本沒有力量移動一下。不過身體的感覺已經恢復,手指能屈能伸了。

一間四四方方的小屋裡,陸軍醫院的見習醫生尼娜·弗拉基米羅夫娜正坐在小桌子後邊,翻看她那本厚厚的淡紫色封面的筆記本。裡面是她用纖巧的斜體字寫的日記:1920年8月26日

今天從救護列車上給我們送來一批重傷員。一個頭部受重傷的紅軍戰士被安置在病室角上靠窗的病床上。他只有十七歲。我收到一個口袋,裡面除了病歷,還有從他衣袋裡找出來的幾份證件。他叫保爾·安德列耶維奇·柯察金。

證件有:一個磨破的烏克蘭共產主義青年團第九六七一號團證,上面記載的入團時間是一九一九年;一個弄破的紅軍戰士證;還有一張摘抄的團部嘉獎令,上面寫的是:對英勇完成偵察任務的紅軍戰士柯察金予以嘉獎。

此外,還有一張看來是他親筆寫的條子:如果我犧牲了,請同志們通知我的家屬:舍佩托夫卡市鐵路機車庫鉗工阿爾焦姆·柯察金。

這個傷員從八月十九日被彈片打傷以後,一直處於昏迷狀態。明天阿納託利·斯捷潘諾維奇要給他做檢查。

8月27日

今天檢查了柯察金的傷勢。傷口很深,顱骨被打穿,頭部右側麻痺。右眼出血,眼睛腫脹。

阿納託利·斯捷潘諾維奇打算摘除他的右眼,以免發炎,不過我勸他,只要還有希望消腫,就先不要做這個手術。他同意了。

我的主張完全是從審美觀點出發的。如果這個年輕人能活過來,為什麼要摘除一隻眼睛,讓他破相呢?

他一直說胡話,折騰得很厲害,身邊必須經常有人護理。

我在他身上花了很多時間。他這樣年輕,我很可憐他。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要把他從死神手裡奪過來。

昨天下班後,我在病房裡又呆了幾個小時。他的傷勢最重。我注意聽他在昏迷中說些什麼。有時候他說胡話就像講故事一樣。我從中知道了他生活中的許多事情。不過,有時候他罵人罵得很兇。這些罵人話都是不堪入耳的。我聽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感到很難過。阿納託利·斯捷潘諾維奇說他救不活了。這老頭生氣地咕噥說:“我真不懂,他差不多還是一個孩子,部隊怎麼能收他呢?真是豈有此理。”8月30日

柯察金仍然沒有恢復知覺。現在他躺在那間專門病室裡,那裡都是一些快要死的病人。護理員弗羅霞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旁。原來她認識他。很久以前,他們在一起做過工。她對這個傷員是多麼體貼入微呀!現在連我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