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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部分

出來個人接喜呢?”

接進去一問,原來是眉州轉來朝廷的敕命,說朝廷已經接受歐陽修的推薦,要蘇洵十萬火急趕到朝廷參加舍人院的館職考試。差不多一個月前蘇洵已經得到訊息,自然不至吃驚。原來就不大高興,更談不上欣喜了。可差人還得應付,好歹安排酒飯讓他們吃了,又賞了幾貫銅錢,他們這才歡天喜地地走了。

子瞻雖是哥哥,卻是性情中人,比弟弟嘴快。見父親沒有一點喜色,覺著奇怪,就開口問道:“父親進京獻書,不就盼著這一天嗎?我怎麼瞅著您好像並不高興?這是為什麼?”

明允嘆了一口氣,伸出五個手指頭,一隻一隻地扳著數道:“從歐陽大人上書到今天,一、二、三、四……一共是七百多天,兩年多了。兩年多卻只有這麼一個結果,我能高興起來嗎?就算我去應試,趕到京城,得幾個月吧?再住那兒等著人家考試,考過以後等著人家閱卷,是不是又得一年多?就算取了,等著派官又得一兩年。為父已經年過五十,這麼折騰,還折騰得起嗎?再說了,我的文章早獻給朝廷了。我的政見、思想、學說究竟是個什麼樣子,朝廷應該很清楚了。那麼多文章,不比倉促間應試所寫出來的那麼一兩篇東西,更能說明問題?用與不用,不過一句話的事情,用得著再試嗎?這試我是不能應的,應試是你們的事了。”

子瞻見父親說得頭頭是道,一時也想不到別的話了。倒是子由冷靜,勸道:“父親說得有理。只是,總要給朝廷一個交代,完全不理,怕也不好?”

明允點頭一笑:“那是自然。這我已經想過了。我辭謝之後,估計朝廷還會再下敕命,那時看形勢再說吧!”

明允不願參加考試,固然有他說到的原因,也還有他沒有說出的一面:他壓根兒就有些怵考試,或者說反感考試。他這一生已經有過三次考試,兩次進士考試,一次制舉考試,全都鎩羽而歸。如果說進士考試是普遍撒網,命中率本來就低,不取還說得過去,制舉卻是特別推薦應試的,大體十發九中,連它也試而不取,就怎麼也說不過去了。不是命裡註定與試取無緣,就是自己實在無法應付考試。五十多歲的人了,再試而不取,如何向天下人交代?連自己的兩個兒子與其他子侄輩的人,也無法交代呵!還有那考試本身!制舉考試他可是經歷過的。考場在秘閣,得從皇宮東門東華門繞進去。半夜就得起來,帶上乾糧,跌跌撞撞摸黑趕到那兒,門還沒開。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開了門,搜過身,排著隊伍進去,還得屈膝跪在地上就那一張小案桌,這才輪到磨墨寫稿。那情景,現在想起來都渾身冒汗!五十多歲的人了,再找那罪受,不是太賤了嗎?普天下的山林逸士,不笑掉大牙才怪!這醜,萬萬丟不起了!

再有,就是那種無法抑制的委屈與憤懣了。

自己的兩篇《幾策》,一審勢,一審敵,對內與對外俱全:對內主張用刑尚威,克服軟弱苟且;對西夏、契丹主張拒賄攻戰,戰而後勝。沒有一件不是針對時弊、有感而發的皇皇宏論,有宋至今,有幾個人能見得到,說得出?《權書》論兵,有人將自己視為孫武子轉世,那價值更無須論證。還有自己的十篇《衡論》,廣論將相人才、兵制法律、限田;《六經論》、《洪範論》、《史論》等,泛言學術、歷史,等等。擊中時弊之外,見解、學思、哲理等等,也無不都是上上乘之作,也同樣不是人人都能作得出來的。而對自己這樣的人,竟然還要試而後用!果真同意就試,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可這只是他的一面之詞。他沒想到,從來文章無定評,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朝廷裡的人,只是承認他文章通達縱橫而已。至於見解,人家有自己的是非,認為他說的壓根兒就不是正宗的儒家言論,更多的倒是戰國縱橫家的龐雜習氣。大宋已非戰國,盡說那些無的放矢的話,不是迂腐,就是偏執,或者懵懂。對這樣的人,不透過考試,怎麼能貿然錄用?

明允斟酌之後,給歐陽修寫了一封信,除了致謝,就是算那一筆年齡賬,不過,多了一層鋪墊。他說人要做官,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為窮。那可是孟老夫子的話,說是:“仕不為貧,而有時乎為貧。”自己還沒窮到沒飯吃的時候,做官自然不是為窮。不為窮,就是為道了,要為自己的理想抱負能施之於天下。而要能行道,就得官做得順,最好由兩制官員一直做到宰相。接下來就是那筆賬了:由推薦而獲得考試權,都花了七百多天,再算下去,我這五十出頭的人還等得及嗎?既不為窮,又不為道,這官就是有,做,也沒趣味了。

這不是將路封死了嗎?明允是不要做官了?別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