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惠王悠然笑道:“山東六國曆來以老眼看秦國,罵秦國是虎狼之國蠻夷之邦。君性公直,能還秦國一個公道,嬴駟也就多謝了。”
“謝過秦王信任。”孟嘗君慨然允諾,還想說什麼,終於卻是忍住了。
從宮中出來,已經是二更時分。張儀拉著孟嘗君笑道:“給你說了,我那裡還有幾壇百年趙酒,明日去滅了它如何?”張儀慨然做請,鐵杖跺得篤篤響。
“明日做甚?便是今夜了!”孟嘗君興致勃勃:“我最不喜歡住驛館,便到你府上盤桓它幾日,看看秦國丞相如何過活了?”
張儀哈哈大笑:“人許三分,自索十分,孟嘗君當真稀奇也!”
“養門客久了犯賤,也想讓別人養養,有甚個稀奇?”孟嘗君卻是一本正經。
張儀更是笑不可遏:“哎呀了得!如此一個門客,折煞張儀了。”
一路笑談指點,回到府中已經過了三更。張儀冒著醺醺酒氣,一進正廳便高聲叫道:“緋雲,酒神來了!上百年趙酒!”緋雲扶住張儀笑道:“吔,還酒神呢,酒桶吧,還能裝多少?”孟嘗君莞爾笑道:“小妹說得好,原是兩隻酒桶。”張儀篤篤跺著鐵杖:“我的小妹,是你叫的麼?”孟嘗君忍俊不住哈哈大笑:“你的便是我的,又有何妨?”張儀跌坐案旁地氈上,口中兀自喃喃:“我的便是我的,又有何妨?”
緋雲一邊忙著將張儀扶著靠到大背墊上坐好,一邊紅著臉咯咯笑道:“吔!又亂說了,有貴客在這裡呢。”說著又利落的給孟嘗君拿過一個大靠墊:“大人稍待,趙酒馬上便來。”說完便一陣風似的飄了出去。
“張兄,”孟嘗君神秘的笑笑:“不惑之年,依舊獨身,文章便在此處了?”
張儀呵呵笑道:“文章啊文章,文章也該結果了……”
“張兄大手筆,定做得好文章!”
“大手筆?大手筆也只能做一篇好文章啊。”
“哦——!”孟嘗君搖頭晃腦:“只要值得做,兩篇做得,十篇八篇都做得。張儀是張儀,張儀不是孔夫子,也不是孟夫子。”
“說得好!”張儀拍案笑道:“張儀便是張儀,知張儀者,孟嘗君也!”
“知田文者,張儀也!”孟嘗君一拍案,兩人竟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一陣輕微細碎的腳步聲,緋雲帶著兩個侍女飄了進來,一陣擺弄,兩張長案上便擺滿了鼎盤碗筷,兩隻貼著紅字的白陶酒罈赫然蹲在了案旁!孟嘗君聳了聳鼻頭:“啊,好香!這,是百年趙酒?”緋雲笑道:“吔,錯不了,管保飲來痛快。”孟嘗君大笑:“好好好,這便對路了!”猛然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土色大陶碗:“噢——?老趙酒,要用陶碗喝的麼?”緋雲笑道:“吔!老酒大碗,比銅爵更快意呢。”說著已經端起白色陶壇,飛快的給兩隻大陶碗斟滿了,遞到了兩人面前。
孟嘗君高聲大笑道:“張兄,來,你的百年趙酒!幹!”
“對!你的百年趙酒,幹!”兩碗一照,兩人便咕咚咚一氣飲幹了。
“好爽快!百年趙酒!再來再來。”又連連飲幹了三碗,孟嘗君方才嘖嘖品咂著一臉困惑道:“不對呀,這,這趙酒?如何是冰涼酸甜?”
“對呀,這趙酒如何冰涼酸甜?問邯鄲酒吏!” 張儀篤篤跺著鐵杖。
看著兩人醉態,緋雲咯咯笑道:“吔——!這是冰鎮的老秦米酒,還酒神呢。”
孟嘗君哈哈大笑:“好!便是這百年冰鎮,正當其時,天下第一!再來!”
“對!百年冰鎮,天下第一!再來!” 張儀立即呼喝響應。
片刻之間,兩人連幹六碗,胸腔中那股熱辣辣的火苗終於平息了一些,卻都是滿面紅光歪著身子靠在牆上。張儀啪啪的拍著長案:“孟嘗君啊,你轉悠上個把月,等我手邊事了一了,我便與你同去臨淄一遊了。”孟嘗君呵呵笑著連連搖頭:“蘇秦剛到齊國,你便要去攪和,生生讓蘇兄不得安寧麼?”張儀臉色猛然黑了下來:“孟嘗君,你說說,屈原暗殺張儀,與我這位師兄合謀沒有?”
孟嘗君哈哈大笑,笑著笑著便倒在地氈上打起了呼嚕。張儀歪著身子,敲敲長案兀自笑道:“好你個孟嘗君,打呼嚕搪塞我,我追你夢中,也要問個明白……”頭一歪,竟也呼嚕呼嚕的去了。
次日午後,孟嘗君方才醒來,梳洗用飯後便來書房找張儀說話。書房外遇見緋雲,方知張儀清早便進宮去了,目下還沒有回府。孟嘗君不禁驚訝張儀的過人精力,更是敬佩秦國官員的勤奮敬事。若在齊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