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一躬到地。
雙目直視地上被鐵蹄踏成汙泥的往雪,不曾抬頭,卻聽得馬蹄退響。然後顫聲響起:“賀蘭羞愧,必不辱使命。”
遂起身,以學生揖抱之:“君子一諾,當值千金。”
賀蘭口中幾乎苦出肝膽碧汁,強撐出一個破碎不堪的笑意:“一言九鼎!”
“如違此誓?”
“斷子絕孫。”
一條街面漸自聲稀,終至無人。
待寂無聲時,寶襲才從躬身大禮中起得身來。信然笑意藏在面具之後,無人知曉。回身上馬,踏雪而去。柳江跟在身後,再無言語。只可惜,馬兒行出不到半條街,柳江就忽的勒馬轉頭,圈馬瞪向身後。訝住,扭頭喚二娘子。寶襲勒住韁繩,回頭來看,笑了。
“尉遲郎君,程郎君。”
尉遲洪道打馬上來,面容笑得古怪,上下打量溫二孃,嘖嘖搖頭:“怪不得溫大頭痛,二孃果然刁鑽。”
寶襲歪頭,刁蠻反問:“郎君可有證據?”
尉遲洪道頓了一下,哈哈大笑出來。一邊程處弼卻面色陰沉,看了一眼柳江,柳江知趣退馬到了一邊。程處弼催馬上來,對看溫家娘子。面具甚整狀,除卻一雙點漆烏丸,看不出一絲面色。深吸一口氣,吐出語來:“溫家娘子為何如此?”
“此計,哪裡不好嗎?”寶襲這次沒有裝傻,直刺反問:“程三郎,吾問汝。汝是寧願令堂幽困一院直到身歿?還是願其可迴歸正院,出入往來,享人服侍?”不必回答,也知是後者。
寶襲又問:“那程三郎,吾再問汝。汝是寧願令堂所造之孽,再上一層?還是願無辜婦人稚子,能得一安居之所,生計無憂?”
程處弼臉色蒼白,無話回答。
尉遲見狀甚不忍,從旁插上一句:“只是程二哥甚難過。公主雖有點燈,卻不許其再入後院。”聽溫二孃冷哼,又加上了一句:“程二郎予公主,甚是喜愛,出自真心。”處弼與程二哥最好,自然心疼二哥難過。
“是人之常情!可又怪得了誰嗯?”面具後,溫二孃話聲甚溫和,可程處弼也好,尉遲洪道也罷,俱想得剛才賀蘭將軍如心碎死模樣。身上俱是一冷,面具後話語卻是更溫:“父債子還,母債自然子償。兩位君子心眼當真偏得厲害,只道親近之人難過。卻無一人為公主著想!就算公主不是君者,只一婦人。何嘗不是真心待駙馬?難道駙馬真心是心,公主真心,便可令人作踐?”
程處弼扭過頭去,雙拳捏得輕響。尉遲亦是嘆息難受:“溫娘子所言不差,只是如今這般,著實惋惜。公主與程二哥本自佳偶,緣何非要如此?”頓頓又道:“難道不可重圓?二哥並無過錯。”
第48章 各東西
“君子居然至今仍認為駙馬無錯?”溫二孃聲起尖銳,程處弼扭轉回頭,看向對騎。抱拳拱之:“敢問二哥錯在何處?”
面具後終是不再溫柔,變成冷哼:“知子莫若母,知母也應莫若子。令堂如何,駙馬十幾年歲月難道不知?娶婦作妻,成家立室。身為男兒卻無力護持妻眷,不明是非,任人誤引。難道還不是其錯?”
程處弼無法作答,深咬已牙。又聽面具後接語:“凡人豈能無錯,錯即改之。可駙馬這些年,可曾有一絲半點進益?令堂膽子日漲,得意無狀,不知勸諫,卻只知道媚言求哄公主委屈忍耐。公主這些年為駙馬所謂真心情意,忍下多少難堪不屑?程家郎君可知?”
程處弼低頭,不能作答。面具後,話語卻更尖刻:“她一人獨寵專房,卻不容他人。令家長房如何?居然連公主也不放過?程家郎君只知一而再、再而三,糾纏吾一未婚娘子作難。可曾有膽子數說令堂幾句?勸諫良言?”
尉遲洪道長嘆無力,抬頭望月。
卻不想溫家小娘子居然有本事將厲語化作更高層次:“程家號稱忠臣良將,便是如此家風嗎?幸得我主明睿,若遇煬帝贏政,是否也要為一家之力,媚主容君,縱之寵之?”
“爾胡言!”程處弼大怒。可怒完之後,卻覺無語。面具後溫娘子話聲更不留情面:“程郎君好大威風,無理倚仗也敢喝斥吾一小娘子。這般行徑,是出自令堂教誨吧?”程處弼羞臊得臉如火炭,扭頭撥馬欲走,可溫二孃卻不肯作罷:“說不過便走,講不過理便尋更弱者撒氣為難。程家好家風!”
“汝要如何?”
程處弼簡直氣斃,馬頭轉回卻迎面又是一句好話:“不如何?汝傢俬事,關吾何干?”
硝煙火旺,尉遲深覺該是自己發揮作用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