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還想去哪裡?”行至安邑坊北門外,前面便是人影如織的東市,可二娘子的馬卻勒住了。柳江是個直人,乾脆問話。寶襲想了想,看了一眼柳江,呼吸幾下,聲量有些不自在:“柳郎君可知那位賀蘭大人府邸?”
柳江聽得幾乎震住,訝然的瞪著二孃。一張桃木面具擋著,什麼也看不到。可……柳江不能不怒:“娘子去那裡做甚?”
“無甚,只是想看看這位大人如今得到了什麼。”柳江聽了,這才鬆了半口氣。有些不情願的在前帶路,東市太熱鬧,若走中間不免費時,便繞了往西,行過宣陽坊後,順著大道直往北去。大道上中央奔馬,速度可快。柳江在前,寶襲於後跟著,可行了兩坊居然還不曾停下。直到永興坊西門後,才漸漸緩了下來。至得坊中,左行三道街口停下,柳江隨指街中第二個高簷漆門,聲音憤冷:“那便是了。左金吾將軍府!”
長安城各坊,越往北越是顯貴,尤其是鄰近皇城幾坊,權貴彼彼。賀蘭家居然住在永興坊?還可佔著一街三分之一之地?寶襲看之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看來,很值得。”柳江冷哼:“自然值得。”想當初賀蘭氏不過東宮一衛率,十年光景,陳國公對這個女婿究竟是扶持的。尤其這一片宅院:“賀蘭氏原居嘉會坊。這處是侯氏陪嫁。”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自然嘴軟骨頭也軟。
“這就是他為何不能休妻的緣故?”大唐律罪不及出嫁女,侯氏一旦被休,無所倚伏自然會撒潑到底要回所有的嫁妝。這所府邸想必很貴很貴。柳江撇嘴:“這宅要六七八百萬錢。”寶襲聽後呵呵笑了出來,沒再糾結什麼,撥馬轉頭便欲歸去。可轉頭後卻見十步之外,立著一騎。馬上男子紫袍圓帶,一張面頰淨如冠玉,臥眉似墨,狹長的桃花眼角卷若花瓣,象是去歲模樣。只是一張豔口不再漆紅,反如素紗一般,蒼白抖顫。眼睛直直的盯著馬座上身量大約已經長成,單薄削瘦的少女。
好象!居然這般的肖象!
依稀曾經也有這樣的一條夜道,湘娘也是在護院陪同下,出來夜玩賞燈。楚石思慕溫湘娘已久,尋機纏了上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可這一別,卻已經不是三月,而是整整的十年。
“是溫家娘子嗎?”
楚石夾馬慢慢上來,將聲音放到了最是柔和誠摯,生怕惹出對方一點點反感。竟似極其謙卑!
柳江一眼也不待看他,拍馬出去三步,扭頭看二孃。寶襲看看柳江,可這人的馬頭卻正對著自己。抬頭,迎上一臉的小心翼翼祈求模樣?不知怎的,竟然笑了出來。嫣然回問:“是賀蘭將軍?”
居然回話了?
賀蘭楚石甚喜,男子家的模樣竟然亦可有一笑容傾的時候?寶襲訝然卻又覺得好笑,只是柳江的瞪視越來越濃,只能淺淺一禮:“幸會!”撥馬便欲走,賀蘭楚石忙自斜了過去:“小娘子留步。”
馬上小娘子果然停住,歪著頭看過來,語氣輕笑調侃:“吾不是溫湘娘。敢問將軍喚吾何事?”
賀蘭楚石當即一塞,無出話語。哽了許久才道:“吾……吾有欠湘娘。”
寶襲點頭:“吾知道了。”
“她、她還好嗎?”語中竟然纏綿難測?聽得寶襲幾乎起一身雞皮疙瘩,壞心眼忽起:“還不錯。多謝將軍關懷。”
賀蘭楚石臉色更白,唇顫無所阻,只能緊緊抿住。柳江那邊提著馬亂踏,蹄鐵響出一溜重響。寶襲回給了柳江一個稍安勿燥的手勢後,扭頭與這位情聖笑講:“將軍與姑母之事,寶襲並不大知曉。上次寶襲魯莽了,這次既然有緣撞見,有一言,想講予將軍。不知將軍可想聽否?”話聲溫和有禮,賀蘭自然點頭不迭:“願聽小娘子一言。”
寶襲微笑,話聲學了適才情聖語調,極盡柔和誠摯:“吾家阿兄如今呆在長安,兩家往事知者甚多。若將軍真覺得有欠吾姑母情份,還望今後見如不見。彼此刻守體面身份。非是吾有意刻薄刁難,實是吾實在不願有一日看到他人調笑羞辱姑母。姑母為養育我兄妹二人,耽誤花期空置青春。此中恩情,吾兄妹今生今世難以報答。只奈何防民於川,甚是艱難。維在此懇求君子,顧念往日收斂一二。此事並不防礙賀蘭名聲,亦與將軍前途有利無礙,還望將軍可聽吾一言。不要再做無謂之事,徒惹兩家心煩,外人笑話。”
“溫寶襲在此,謝過將軍了。”遂即下馬,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