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下面調到場部教辦來,他肯定是起了作用的。現在他怎麼會輕易點名把我放下去呢?在丁、黃二人的步步緊逼下,齊場長有些心煩。然而,嚴肅、認真、穩重、民主是他一慣的工作作風。他從不以勢壓人、給下級難堪。此時,儘管他對丁、黃二人的糾纏有些不悅,但他仍不失作為一級領導的大度,經過一番慎重考慮之後,以徵求意見的口吻說:“要麼把教辦的琚老師調過去?”
他們又把頭搖得象貨朗鼓似地說:“不行,不行,琚老師是中學下來的,怎麼能教小學呢?”齊場長真是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幾次對我提及此事,只是話到關頭,欲言又止。面對丁翔、黃濤二人的車輪戰,齊場長確實為難了。有一次他徵求我的意見說:“老金,五年級這個班主任問題不能再拖了,你看該怎麼辦?”
我說:“丁翔是文教幹事,又是中小學校長,應由他提出解決辦法,我不好越俎代皰。”
我知道齊場長的難處,有時也想給他解圍,說:“找不到人就我去吧。”但是我故裝糊塗,也把“球”踢了回去。我知道丁翔他們最終是要點我的名的,但他們不直說,我就是不開口。因為這不是正常的工作調動,而是別有用心的算計。我不能自己往他們設下的圈套裡鑽,反讓他們落個冠冕堂皇。
事情就這樣僵持了一個學期。一九八二年春節,丁幹事回老家(他家不在場裡)過年,臨走時,他約黃濤正月某天去他家辦點什麼事。黃濤按時赴約,及時返場。黃濤回來的第二天,學校一位老師請酒。我、黃濤還有齊場長都在桌上。酒過三巡黃濤又提起畢業班老師的事,齊場長有點冒火地說:“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嘛,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嘛。”
黃濤當著我的面,終於說出了他們在心裡憋了許久的話:“這次我去丁翔家,他交待我說,這個五年級班主任只有老金最合適。”
事情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儘管他們機關算盡,齊場長總不上他們的當,就是不親點“金成”兩個字,逼得二人無計可施,不得不在這最後時刻亮出底牌。
可黃濤也非等閒之輩,他利用酒桌上的機會,當著我的面對齊場長直說這是丁幹事委託他說的。既直抒胸臆,一吐為快,又當面別腥,開脫了自己。這一組雙簧式的特寫鏡頭,淋漓盡致地展示了這二位仁兄臺上相互利用臺下互相踢腳的微妙關係。齊場長沒有當場表態,只是說考慮考慮。我就象沒聽見似的,只顧喝水(我是不喝酒的)。儘管我知道事情已是板上釘釘,但畢竟上級還未發話,我要等著最後一道程式。
第二天,齊場長終於招我到場部對我說:“實在沒辦法,只有請你出馬了。”
我說:“場長髮了話,我服從安排。”當天我就下到了班上。
這是一個非常糟糕的班。學生敢當著老師的面砸爛教室的窗玻璃,敢在大庭廣眾之下用最難聽的語言辱罵女老師,敢在課堂上任意地胡作非為……
那天,我走進教室,開始上第一節課。只見教室裡一片混亂,尖叫聲、口哨聲、說笑聲、打鬧聲,無奇不有。我不批評,也不發火,只是站在講臺上,等待著,等待著……。我的目光掃視著教室的每個角落、每個人,聽著他們吵,看著他們瘋,發現最混的,注意最狂的……。
有的學生玩著玩著,笑著笑著,說著說著,偶爾睨視老師一眼。大概是他們的目光與我的目光相碰的一剎那,發現老師的目光是嚴峻的,表情是嚴肅的;也許他們還摸不透新來的班主任的深淺與好歹;也許是玩膩了,鬧夠了……。他們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一些,那種粗野的狂勁也好象收斂了一些。
我抓住時機,開始講話。我說:“同學們,你們玩夠了嗎?”有幾個小聲說玩夠了,也有一兩個說沒玩夠。我穩住情緒繼續說:“玩夠了的同學聽我講課,沒玩夠的同學下了課再玩,好嗎?”
接著,我開始講課,可不到五分鐘,就覺得後排情況異常。幾個女同學不時地抿嘴偷笑,三四個男同學把頭埋到了課桌底下。我走過去一看,那幾個埋著頭的同學全都用墨汁塗得滿臉漆黑。我極力保持平靜,不讓烈性發作,走回到講臺前,用一種不卑不亢不惱不怒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看來你們班是個出人材的班。我來你們班之前,就知道你們班……等很多同學都是讀書的人材,他們學習刻苦、成績優秀,將來定有出息。啊,對了,我現在當了你們的班主任,應改口說我們班了。據我所知,我們班還有文藝人才。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坐在後排的那幾位同學,一定是文藝愛好者。文藝愛好者就是喜歡唱歌演戲的,唱歌演戲就要在臉上著色畫妝。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