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的話,李奶奶說,漕上各位當家的新納了小夫人,又帶著來遊法源寺,正是戲裡的張生遇鶯鶯小姐。齊奶奶說,這裡裡外外雖是不缺紅娘,卻是太多了些。沈奶奶——”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沈奶奶正說只缺了個知客僧,法源寺的知客僧不就來了?”
十四阿哥頓時笑了出來,齊強哈哈大笑,拉著羅世清,“快讓我看看,常州地張生長什麼樣?”又叫道:“快,快讓法源寺地知客僧進來,免得誤了這一院裡張生們的好事。”
羅世清、孟鐵劍俱是笑罵,狄風如、宋清、連震雲各人身邊的偏房姨奶又笑又嗔。那知客僧捧了一漆盤新翦下的月季、丁香鮮花,恭敬送上,狄風如命人放了賞,笑道:“南邊放生池那處可有客人?午後記得清出場子來。
”
“回狄大爺的話,現下是兩江總督府上的女眷們在放生,午後定為狄大爺院子裡的女眷清出場子來。錦鯉和龜都已備下,只等著各位奶奶們慈悲它們。”
傅有榮取了一朵細小紫丁香,為十四阿哥別在衣襟上。十四阿哥聽得“兩江總督”之名不免一笑,瞟了簾內一眼,揮了揮手,“給裡頭送去。
知客僧將花捧到簾外。自有丫頭們出來接了。李氏挑了朵紅月季。沈月枝挑了朵黃月季。比兒替齊粟娘挑了一朵碗口大紫丁香花插在髮髻上。齊粟娘笑道:“你也挑一朵戴上。小姑娘戴花兒最好看。”
比兒搖頭笑道:“外頭爺們還沒有挑呢。奴婢哪裡能先挑。”又指著滿地地丁香落花。“有這些在。奶奶還怕奴婢沒花戴?”
李氏笑道:“這一盤哪裡夠?爺們挑了就沒有剩了。不說她們。外頭地姨奶奶們都沒輪上。”
齊粟娘亦笑道:“這些落花兒就也就能制制香片。哪裡能上頭?”推著比兒。“你去和外頭地知客僧說。再送兩盤來。一盤給姨奶奶們。一盤給你們。”
簾子裡地媳婦丫頭紛紛笑謝。綿綿拉著比兒。對沈月枝道:“奶奶。奴婢和比兒姐姐一塊兒去挑挑花。若是有更好地。捧回來給奶奶用。”
沈月枝笑道:“仔細看看。月姨奶奶喜歡鮮亮色兒。有大朵地給她挑上。這盤裡剩下地必是都不中她地意。”
綿綿笑嘻嘻應了,拉著比兒一塊兒揭簾出來,和那知客僧說了兩句。那知客僧連忙應了,招了等在院門外的小和尚進來,“引著兩位姑娘去北院花房裡挑切花,好生侍候著。”
翁白看著比兒從簾子裡出來,眼睛立時瞪圓,眼看著她跟著小和尚出了院門,身前的宋清正和秦道然說話,他悄悄抽身而退,卻被對面連震雲身後的連大船看了個正著。
“他還真是個不怕死的愣小子,再讓夫人抓住,看不閹了他做太監。”連大船看著翁白鬼鬼祟祟溜了出門,悄聲笑道。
連大河瞟了他一眼,“倒好意思說人家,你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
連大船嘻嘻笑著,轉了轉眼珠,“大河哥,若是讓比兒去套套話,那小子肯定連他不知道地祖宗八代都能說出來,更別提只是他爹孃的下落……”
連大河微微一笑,瞟了一眼正和狄風如說話地連震雲,極輕聲地道:“沒見著大當家天天催麼?夫人交辦的事兒,還要靠夫人地丫頭才能辦成,大當家的
哪裡擺?秦八兒平常叫你辦地事,你敢這樣敷衍?子你可是滿揚州城找了三個月。”
連大船恍然,連連點頭,突又惑道:“大河哥,大當家這是怎麼打算呢?來了四五天,每日裡都是和這些漕上當家們飲宴看戲。白老五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連大河不在意地道:“大當家本就是來看風向,總要在這京裡呆上一陣,現下朝廷里正亂得很,日子還早呢。至於白老五——”瞅了一眼簾子後的女眷席,“當初要不是那一位心軟,二當家又求情,早就該死了。”
三慶園的戲子們扮上妝,開唱《西廂記》裡的《遊殿》齊粟娘聽著崑曲角兒們綿軟的聲腔,便有些犯困。
那邊廂李氏與沈月枝卻是一邊聽戲,一邊笑語,李氏道:“沈妹妹,你聽張生唱的這一句‘有心爭似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沈妹妹可還記得這一句化自何位大家之詩作?”
“李姐姐可是在考較我?”沈月枝低笑道:“分明是出自宋時東坡公的詞作《蝶戀花》,哪裡又是詩。”輕輕吟道:“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王實甫隨手化來,渾然天成。”
李氏連連點頭,滿面是笑,“王公實是大才,我記得下一段有一句極精彩的應是化自朱淑真之詩作——”說話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