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差役扛著一把長長的梯子從圓門進來了,搭在那棵槐樹上,一個差役便往上爬。
當值書吏:“不、不要拆了!”
那個差役爬在梯子上停下了,往下望著他。
當值書吏:“不要拆了!”
所有的燈部點亮了,所有的人又都叫回來了。
何茂才那份供詞就擺在大案上,趙貞吉站在中間,譚綸站在左邊,錦衣衛頭兒站在右邊,都睜大了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看著。
海瑞、王用汲還有另外三個錦衣衛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他們看完供詞。
供詞看完了,三個人都抬起了頭,目光都亮亮的,但誰也不說話。
“我看這份供詞可以立刻呈交朝廷!”譚綸打破了沉默。
趙貞吉把目光轉望向錦衣衛頭兒。
錦衣衛頭兒:“鄭泌昌那份供詞送不送?還有,這裡面這麼多毀謗聖上的話也能夠原樣送上去嗎?”
趙貞吉:“那上差的意思是什麼?”
錦衣衛頭兒:“一切牽涉到聖上的話都要刪去。”
趙貞吉又望向了譚綸、海瑞和王用汲:“你們看呢?”
海瑞:“我不這樣看。毀謗聖上正可見鄭泌昌、何茂才已經是無父無君之人,這樣的人才會於下這麼多禍國殃民的罪孽。《大明律》載有明文,凡是奉旨審案,都要將原供詞一字不改呈交朝廷呈交皇上。改了,便是欺君。”
錦衣衛頭兒不說話了,轉看向趙貞吉。
趙貞吉知道,這時最要緊的是態度,想了想慢慢說道:“《大明律》是有明文規定。
可身為臣子,明知逆犯是為了規避罪責誹謗聖上,也不忍將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辭送上去有傷聖名。海知縣,可不可以再審何茂才,按照鎮撫司上差剛才的意思,另呈一份供詞。“說到這裡他又轉望向譚綸,目有深意。
譚綸立刻明白了箇中利害,但實在沒有把握能說服海瑞接受這個主張,一時愣在那裡。
海瑞立刻說話了:“各位大人當然可以再審何茂才,也可以再審鄭泌昌。但這份供詞是我審出來的,我必須原詞呈交朝廷。”
錦衣衛頭兒焦躁了:“這樣的供詞交到朝廷,內閣看了會怎麼樣?司禮監看了會怎麼樣?怎麼上奏皇上?”
海瑞:“如實上奏皇上。狂犬吠日,我不知各位何以有這麼多的忌諱。”
所有的人都無話可答了。
趙貞吉低頭想著,好久才又抬起了頭:“要送朝廷也是明天的事了。各位不妨都先去歇息,再想想。”
這是明顯為了留一個最後的餘地。大家都會意,卻都不做聲。
趙貞吉望向海瑞和王用汲:“二位今日也辛苦了,先回官驛歇息吧。”
海瑞和王用汲站起了,向趙貞吉、譚綸揖了一下,走了出去。
聽腳步聲遠去,趙貞吉立刻面對譚綸和四個錦衣衛:“何茂才這份供詞非同小可。
真如所供,沈一石一案立刻便可審結,他背後那些人都是死有餘辜!可現在欽犯為了逃避罪責,竟又用子虛烏有的事情來影射皇上。這便是兩難處。譚大人,你再辛苦一趟,去跟海知縣說說,供詞最好不要這樣呈送朝廷。“
譚綸只好又站了起來:“我去說。但如果他堅持呈送,我們也無法駁他。”
趙貞吉:“他一意孤行,我們再另想辦法。上差,你們以為如何?”
錦衣衛頭兒:“趙大人這是老成謀國,我們都聽你的。”
趙貞吉又望向譚綸:“覺是沒得睡了,譚大人多辛苦吧。”
“我這就去。”譚綸向他們拱了一下手走了出去。
杭州官驛
見是譚綸帶著親兵來了,那驛丞親自舉著燈籠在前面引路,走向西院。
到了西院門口,譚綸站住了:“所有的人都在院門外把守,一個人也不許進來。”
親兵立刻把住了院門,那驛丞連忙將手中的燈籠遞給譚綸,譚綸接過燈籠一個人向院內走去。
浙江巡撫衙門後院
幾盞大燈籠用竹竿高高挑起,把後院,把那株槐樹都照得通亮。那些被拆了窩巢的烏鴉依然在院落上空盤旋飛叫。
趙貞吉身穿貼身短裝,束髮仰頭望著那株高高的槐樹,望著那些空中的鴉影。
幾個書吏幾個差役都屏住呼吸站在他身後,不知他要幹什麼。
很快,兩個差役扛著那架長梯子來了,搭在槐樹上。
當值的那個書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