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
我是否就是這樣,在那裡度過……?
我大概是在那裡看漫畫。我想不起來是什麼漫畫。連最早是什麼時候我都想不起來了,所以也無從想出是看些什麼作品。但我已經識字了,所以應該是上小學以後。
坐在榻榻米上看。
然後趴著看。
接著翻身側躺著看。
我有個習慣,一旦沉迷於劇情裡,就會側躺著看漫畫,右側朝下地看。
現在我也用這種姿勢看書,所以我總是躺在沙發或床上看書。
我一直都是這樣,我想過去應該也是。
那個房間裡……
沒有枕頭,也沒有用來代替枕頭的座墊。我應該是側躺下來,右頰貼在榻榻米上看漫畫。
在沒有暖氣,隆冬的寒冷徹骨的小房間裡。
我將右頰貼在異樣青翠的冰涼榻榻米上度過濃密的時光。我深深地吸進滿腔藺草獨特的香味,自個兒度過愉悅的時光。
一定是這樣。
年復一年。
自我懂事之前開始,好幾年之間。
每到冬天,我就反覆這麼做。
到了晚上,應該會開著螢光燈,可是我沒有什麼晚上的記憶。總是微亮又幽暗,那個房間總是這樣。
只有一道窗戶。
白天不點燈,所以光源只有那道窗戶。
換句話說……
我應該是背對窗戶躺下,若不是這樣,就暗到讀不了漫畫了。雖然不可能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但沉迷於漫畫時,我一定是那種姿勢。
我看完漫畫了嗎?
還是讀到一半,想起別的事?
還是看膩了?
我將目光從漫畫移開了。
隔著漫畫書,望向我的正面。
那裡應該開了一個三角形的洞穴,我應該橫躺著看到了一個漆黑的洞穴。
我看見了。
正好隔了一張榻榻米的距離,也就是約半間③遠的旁邊,有一個洞穴。我看到三角形的洞穴。
可是,
應該漆黑的洞穴並不黑。
洞穴的另一頭,
有一張臉。
是那張……
不是任何人的臉。
臉一樣是橫向的。和我相反,把左頰貼在地板上看著我。洞穴並不大,所以只看得到臉。隔壁房間也有人躺在地上看著我——我心想。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了,就連小孩子也會這麼想。
當時我也是這麼想吧。
也可能沒想得那麼深。
臉不大不小,恰恰好就嵌在洞裡。
洞穴是三角形的,所以右眼以上和右頰以下看不見。
——是個女孩。
我這麼想——好像。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我看到那張臉,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又把目光移回漫畫,繼續沉迷於書中了。
我應該不覺得古怪或不可思議。
——噯,總之是什麼人吧。
我一定是這麼想的。屋裡有許多小孩,如果當時我是小學一年級生,我應該不可能記得全部親戚小孩的臉和名字。我不知道誰是誰。
我都會這樣躺在這一側看著洞穴了,就算另一頭有個孩子一樣躺著看洞穴,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應該是這麼想的。
總而言之,我不感到害怕或奇怪。
證據就是,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而且我不只一次兩次地看到那張臉。在那之後的幾年之間,我看到那張臉好幾次,卻一點也不大驚小怪。三年級那次跟許多孩子一起進入洞穴房間時,我也沒有說出臉的事。
所以長久以來,對於那張臉,對於她,我沒有任何特別的感情。與其說是接受了那張臉的存在,更接近對她視若無睹。
老實說……我根本忘記了。
不,不對,我沒有忘記。
我記得,只是記憶完全沒有浮上意識的表層罷了。
即使在意識到她的此刻也是。
是那樣地遙遠。
如夢境般遙遠。是我記錯了、看錯了、是幻影、謊言、空想,就像這樣,遙遠極了。
儘管遙遠,但它不是我記錯、看錯、幻影、謊言、空想。
我,
跟她說過話。
跟那張臉說過一次話。
不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