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候,他驀然感覺到那股殺氣又陡然出現了。
來了。
那人又來了。
那人又出現了。
(那人就在人叢裡。)
(那人就在背後。)
(他是誰呢?)
(他會不會出手?)
(他要在什麼時候下手?)
時紅稍微一怔。李三夭已將鑽入人堆。他感覺到那殺手已擬出手。他若要及時刺殺李三天,就斷躲不開殺手一擊。他只有暫不迫殺,他要先殺殺手。
卻在這時,他看見了幾個熟悉的人影。
留著短髮的泥塗和尚,高雅如神仙的飲冰上人,黑臉紅腮鐵桶一樣的蘇慕橋,像一方古印般的朱古泥、寒做似冰的嚴寒……他們都來了。
——他們就聚集在“臨風快意樓”,距這兒本就只有三箭之遙,他們發現這兒有事,即刻趕至。
他們一到,殺氣頓消。
那殺氣陡然不見了。
葉紅只覺身子一輕,有一種欲飛的感覺,隨後又惘然若失。
——這次不能與殺手“曲忌”決一死戰,日後,又不知是在什麼情況下交戰了。
他甚至懷疑那時候自己還有沒有動手的機會。
這時,時紅髮現人人都在聚精會神的看著,就連剛剛趕到的簡單和單簡,他們的眼神,也綻著少年人磨他第一把劍時的悅芒。
他返身就看見絞羅盪開,一個女子扶著冰三家走了出來。
冰三家的臉色就像他的姓氏一樣。
但不管是簡單還是單簡、飲冰還是泥塗,眼裡只看到那個扶冰三家出來的女子。
扶她出來的女子穿著極其亮麗的衣飾,然後葉紅馬上糾正了自己的錯覺:原來不是衣服亮麗,而是人大亮麗了,使得她身上穿的服飾都亮麗了起來。
這女於是教他看第一眼時不注意、第二眼時才發現她的美麗,然後是越看起驚豔,一直美入膏盲。
她當然就是嚴笑花。
嚴笑花刷地收起了劍。
大家這才知道她曾拔了劍、動了劍,俟她收劍之後大家才後悔沒看清楚她手上的劍。
“讓你受驚了。”嚴笑花跟冰三家說。
“壞了姊姊大喜用的緞錦了。”冰三家很歉疚的說,長長的睫毛對剪著。
“沒關係,壞了,還可以再買;只沒想到,丟掉一匹綾布,還是沒把人給逮著。”嚴笑花伸手過去握握冰三家的手,嫣然一笑,道:“好妹妹,以後,千萬要少跟不能保護你的男人出來。能少受點驚嚇總是福氣。”
然後她就走了。
置地上、輿槓、階前那匹長長的、在春陽下耀目生花的、大小光明、登山臨水的綿緞不理。
(她是什麼時候走進輿中的?)
(要不是她,冰姑娘就得要……)
葉紅這才想起,那個像是在黑龍潭底住了三十九年的嚴寒突然冒了出來,一起掀起剛才那匿在輿下施暗算的傷者。
但他已不是傷者。
而是死人。
兒已眼毒自盡了。
毒,就藏在他的牙縫裡。
嚴寒望向葉紅。
葉紅望著嚴寒。
葉紅煞自的雙頰更呈英氣的紅。
嚴寒雙目,寒傲如冰之魂、雪之魄。
第七章一自美人和淚去
1.要笑在流淚之後
葉紅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是笑的,只是這笑是在她流淚之前的笑,她流淚之後,也笑過一次。
“你這娼婦!”她記得葉紅是這樣的咒罵她。她沒想到看去連撒謊都會臉紅的那個紈絝子弟,竟會向她罵出了這般不堪的一句話。
她在“春雨樓頭”,可是從來都不賣身的。而且,有她“嚴姊姊”在,附近幾家勾欄瓦子場,只要哪個姊妹不願意,誰都不必賣身的。
誰要是敢逼誰,一定會有人告訴嚴笑花。
嚴笑花做人的原則:人惡我更惡,人善我便善。這跟龔俠懷一向“對惡人惡,對好人好”的規矩是不約而同的。
人在世間,做不了幾件事。她的看法向來跟龔俠懷不同的多,相同的少。龔俠懷少懷大志,要做大事。他一向認為就是人在世上做不了幾件事才該做成幾件大事。她常常就笑:你命裡一定會著了幾顆成天愛幹大事的星。不幹大事,彷彿就寂寞得要死,寂寞不也是一種享受嗎?人生一世,最划不來的事就是誤入世間,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