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先誤入世間又誤墮風塵,那也就罷了,願作人間樂太平,太平就無處不是天國了,人最重要的是好好的做人,做大事?何必那麼辛苦呢?
其實,只要在這泥淖汙地裡,救得了幾個姊妹的沉淪,保得住幾人的清白,那不就是十輩子的債都還清了麼?做大事,噫,做大事的結果是怎樣?就看龔大哥好了。
她一點兒也不生氣葉紅衝口罵她的那句話。她流淚是因為終於有龔俠懷的朋友為了龔俠懷來痛罵他了。她做夢也沒想到居然是葉紅。“八尺門”那麼多名兄弟,在這時候敢跳出來當著她的面前不許她嫁人而且還辱罵她的,竟然會是葉紅。
嚴笑花知道葉紅。她曉得他是個有正義心腸的世家子弟,劍法很高,人也很傲。她聽龔俠懷評過葉紅的為人:“有正義感和人情味,就是俠。葉紅還有勇氣和擔當,他是俠者。”可是她一向都不相信俠這回事,以前嚮往江湖上的:義無反顧,生死與共,一到生死關頭,是兄弟的還火裡火去、水裡水去,現在呢?江湖也混了個三江五湖的了,披肝瀝膽五大三粗的男人她見過也碰過,“俠”?不是隻成了有福同享有難“獨”當,為朋友兩脅插刀在所“必”辭了吧?
終究有個龔大哥的朋友為了龔大哥而出頭了。
於是她感動得流了淚。
龔俠懷說過:“人、應該要笑在流淚之後。”然後補了一句:“你若要把‘淚’字改成‘汗’字或‘血’字亦可。”現在她流的是淚,她也不怕流汗,只要龔俠懷能夠重出生天,她甚至不怕流血。
不過,感動歸感動,有一件事萬萬是半步退不得的,那就是:阻止任何人營救龔俠懷。
阻止一切營救龔俠懷的行動。
這是她必須要做的事。
她離開了“春雨樓”把收拾出來整理好的物件交給三妹姐叫人送回陸府去,她自己則去十字行看錦被做好了沒有。
在布行裡她發現、有人閃入冰三家的輿底,可笑的是,葉紅居然沒奇書網電子書有發現。
她喜歡冰三家。
她知道冰三家是個好女子。
那個人趁亂閃入了輿裡——那時候時紅正要逼小李三天掀開藤帽。也許,李三天敢於揭開自己的真面目,大概以為自己是必勝了的吧:有人刺殺冰三家,葉紅一定心亂分神,他就能搏殺葉紅。只要能手掉葉紅,他這身份大概也不必再假扮下去了吧?
嚴笑花幾乎就在那殺手滾入輿底後的剎那間也閃入輿中,那殺手對環境尚未適應過來,是以也投發現在輿裡已多了一人,還有一正布。
冰三家見她閃了進來,居然沒有動,也沒有叫。
她只是以一種平靜得幾乎已絕望了的眼神望著嚴笑花。
這使得嚴笑花忍不住問:“怎麼了?”
冰三家說:“他變了。”
嚴笑花奇道:“什麼?”
冰三家道:“他一見你,就失去了風度。他一路上,都在懷恨你。”
嚴笑花忽然覺得外面的世界極其熱鬧,轎內極其寂寞,她不知說什麼好,冰三家是個美而漂亮的女子。
也許,躲在輿底下的殺手從這微聲低語裡已知曉輿中不止一人了,可是這又能怎樣?未達成任務,他總不成就這樣逃掉;而且,對一個殺人不眨跟(殺人當然是不眨眼了——殺人為何要眨眼?)而言,多殺一人不是什麼大事。
他當然不知道這“多一人”竟是嚴笑花。“春雨樓頭笑煞人”的嚴笑花。
嚴笑花傷了殺手就走。
她只覺得可惜,浪費了一定上好的錦緞。
她今天見著了葉紅,越發使她決心向陸倔武問個明白。
所以她直接回到陸府。陸倔武就住在他引以為榮的“萬寶閣”中。嚴笑花直接在“撫劍軒”中找到了陸倔武,問他:
“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陸倔武一見她的來勢,就知道剪刀遇著了布,而她是剪刀,他是布。因為她是他心裡全部的珍惜和全域性的夢。
“我對你說過的活,說一句算一句。”
“你說你一定會放了龔俠懷的。”
“我說過。”
“你說過你一定會讓龔俠懷在裡面活著的。”
“我是說過。”
“你說過只要我嫁給你,你就設法為他開脫,請陸虛舟和任困之一起從輕發落他,把他押解出關。”
“我也說過……你今天是怎麼了?”
“……我已經收拾好東西,甚至還去辦了花被,我已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