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每一格的當中畫著一個杯口大的圓點,莊家位置上是一點,對門位置為三點,左方青龍位為四點,右方白虎位為二點,那位油頭但非粉面的“開配”依慣例站立在左上角的三點與四點之間,據說那是吉利的“青龍角”。現在,孔南生最關心的是“寶官”手中的搖筒,如果是那種厚實的瓷缸,可能只得知難而退了,還好,那廝手中的,只是一隻最普通、最原始的竹筒。
“老弟,快來押啊,看你印堂發亮,今天運氣肯定錯不了。”眼觀六路的“開配”發現了貌似富家子弟的孔南生,連忙熱情地招呼。
“快押啊,馬上就開寶啦。”寶官眼睛一亮,趕緊也來招呼,把手中的骰筒搖得“稀里嘩啦”響。
孔南生走前一步,豎起耳朵,開始仔細聆聽骰子與竹筒摩擦、碰撞所發出的聲音,但臉上卻毫無表情,裝著是在琢磨應該把賭注押在哪一門上。骨制的骰子在竹筒裡飛快地滾動著,在普通人耳朵裡,這只是一片毫無意義的噪聲,但在孔南生久經老爹調教的雙耳中,卻能輕易聽出每聲碰撞聲之間的差異,從而迅速判斷出點數的大小來。其實,說起原理來也很簡單,無非是每粒骨骰的六個面中,由於點數不一,重量、質地也就有著細微的差別,點數大的面聲音清,點數小的面聲音濁,那麼,根據最後一聲骰子碰擊筒底的聲音,就可以推算出待會兒將開出的點數了。打個比方說:一點貼在筒底時,聲音悶而鈍,那麼開出時必定為六點;而六點貼在筒底時,聲音清而脆,開出時必定為一點。至於點數的大小,實際上就是十一點以上為大(超過半數以上),十點以下為小。
“快押,快押。”寶官把骰筒往桌上一扣。
“押青龍。”孔南生吩咐身旁的少年。
少年拿出一枚一角的小洋,小心翼翼地放在青龍的位置上。
開出寶來,果然跟孔南生判斷的一樣,是個“大”的點數。幾個農人押在白虎位置上的銀錢被“開配”毫不留情地“開”了去,齊齊發出一聲懊悔的嘆息,少年則被“配”了一枚一角小洋。
第二把聽了下,更有把握了,孔南生讓少年仍押青龍,結果開出來又是“大”,二角霎時變成了四角,把個少年人興奮得面孔都漲紅了。第三把,少年乾脆又從口袋裡摸出另一枚二角小洋,一共湊成六角,看著孔南生的面孔等候指示。這把如果再贏了,那就是一塊大洋了 。
第三把押白虎,開出來是“小”,又贏了。這下旁邊的賭客們全都激動起來,拼命往前擠著,但都不再下注,全等著看孔南生押哪門,再跟風下注。這下兩位莊家慌了神,知道碰上了高手,再賭下去要傾家蕩產了。
“這位少爺,我們弟兄也是混口飯吃,請少爺得饒人處且饒人。”寶官連忙將骰筒口朝天放下,雙手抱拳對著孔南生晃了晃。
孔南生想想也有道理,但少年人在旁邊直攛掇“再來最後一把”,心裡便盤算道,如果再贏一個大洋,正好跟少年人一人一塊,自己的飯錢、煙錢都有了著落。於是嘴裡道聲“得罪,再玩最後一把”,把一塊錢拿在手上顛動著,等著寶官搖寶。二位莊家的面色一沉,但眾目睽睽之下,又沒法拒絕,只得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抖擻精神,再次開始搖骰。
“押青龍。”孔南生待骰筒落地,立即命令道。
此話一出,旁邊的農人們全都押了青龍,一個個瞪大眼睛,大氣也不敢出,等著開寶贏錢。就這當口,只見寶官伸出一隻手,看似漫不經心地在臺面上似閃電掠過般輕輕一掃。
農人們當然不懂其中蹊蹺,但孔南生知道,壞事了。這一掃,目的肯定是透過震動讓灌過鉛或水銀的骰子根據重心翻身,從而達到改變點數的目的——這種伎倆雖然低階,卻又屢試不爽,特別是針對沒見過什麼世面的農人來說,更是十拿九穩。
“朋友,是不是這樣?”孔南生陪著笑問道,“我這把不賭了,拿這一塊錢的賭本立馬走人,行不?”
“開什麼玩笑?”寶官面孔一變,口氣也強硬起來。“拿我們弟兄尋開心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順手就開了寶,果然,桌上的骰子被改了點數,莊家統吃。
損失了錢財的農人不明就裡,吩咐埋怨自己瞎了眼,甚至有人懷疑孔南生是不是跟莊家一夥的,搭好了檔做局騙人。孔南生有口難辯,心裡不免有點焦躁,再看看一臉失望的少年,一時間不知哪來的勇氣,伸出手去,一把摁住了桌面上的骰子。
“幹什麼?”寶官連忙伸手來搶。
“朋友,大家都留條後路如何?”孔南生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