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一時無話,房間裡安靜下來。
紀璘雪既不想喝茶也不想吃東西,但是現在如果不做點什麼,實在讓他難受。
“璘雪,”清淵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心情舒暢,“你知道嗎,我學會了一首新曲子《流雲》。這曲子可實在難得很,原本只有瑟才彈得出它的意蘊,可是若楨替我改了改,這曲子現在用蕭吹奏出來也同樣精妙動人!”
看清淵興致勃勃拿出自己的蕭,紀璘雪有些為難: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學會了首新曲子要吹給他聽,他該喜;可是偏偏是若楨替他改的,他卻無法忽略清淵提起這名字時眼裡的神采,這又讓他喜不出來。
清淵微闔了眼,緩緩吐出一口氣,氣流帶動著他手中的蕭發出極為優美動聽的旋律。
清淵吹奏的專注,就忽略了紀璘雪臉上的表情。
再怎麼動聽精妙的旋律,拿給一個心亂如麻的人聽,都只能是對牛彈琴罷了。
儘管紀璘雪也努力想讓自己好好欣賞簫聲,但是那簫聲一入耳,若楨的臉就在他眼前晃。
琴瑟相和,是多麼風雅的事。紀璘雪甚至能想象得出清淵與若楨和鳴時的陶醉神情,那兩人並肩而立的情景,想必是格外的賞心悅目。
紀璘雪目光復雜的看著清淵。
這樣優雅,這樣華美,這樣高貴,這樣出塵。
他確實更適合持蕭在手,更適合與若楨那樣識情趣又風雅的人並肩而立,更適合詩詞歌賦春花秋月。唯獨不適合與自己這樣全身風霜的江湖人站在一起。
還是第一次,他覺得清淵與自己,原來這麼不般配。
清淵在簫聲的餘音裡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是紀璘雪笑盈盈的模樣,反而是恍惚而出神的樣子。
這難免有些傷他的自尊——學成新曲,興致勃勃來吹給他聽,卻換來一個絲毫不專心的聽眾。
紀璘雪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居然沒有發覺清淵的簫聲早已經斷了。
想著自己多日不曾過來,可能是他心情有些不好。清淵耐下性子與他說話:“璘雪,你知道麼,若楨不僅樂律造詣登峰至極,對於詩詞之類也頗有心得。”
紀璘雪聽見清淵說話,忽的回過神來。
恰恰好抓住“若楨”這兩個字,紀璘雪微微苦笑了下:看來清淵是真的用心已深,居然與他探討若楨——這樣高估他的度量麼。
心情陰鬱,難免不想接話。
清淵原本連線下來的說辭都準備好了,可是等了半天卻等來一句:“我有些乏了,想來是剛剛練劍練得累了……”
耐心全無,清淵拂袖站起來,不讓紀璘雪的話繼續下去。
見清淵氣沖沖走了,紀璘雪也只剩無奈苦笑。
大約是他不知好歹:難得清淵想起來看看他,卻被他這樣生生氣走了。
可是他又能如何,做出一副寬厚的模樣來與清淵一同讚美若楨麼?
未免太高估他了。
☆、心冷
自從那日清淵怒氣衝衝離去之後,又是月餘不曾見過。
紀璘雪也不再練劍。
手是早就好了的,傷口不深,現在也只剩下個疤。
只是拿起劍,就想起那日清淵的手按過來時那溫度。
把心燙成小小的一團。
不練劍不出門——後者是因為,出去了,要麼就聽見和諧的蕭瑟和鳴,要麼就聽見奴才們的竊竊私語。這兩樣,他都不想聽見。
但不想聽見和聽不見還是有差別的。
“聽說端貴妃前兩日使性子不肯用飯呢!”
“好像也不只是端貴妃吧,聽說那位婉貴妃也常有不滿之語,只是離家千里無人照應罷了!”
“哎呀,你們說,那位御瑟公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呢?雖說人長得漂亮氣質也好,但是聽人說,他以前身世可不乾淨著呢!”
“身世不乾淨算什麼呀,有聖眷才是真的厲害呢!沒瞧見現在宮裡上上下下都圍著御瑟公子轉麼!有什麼稀奇的有趣的貴重的,皇上哪回不是往漣琴軒搬哪。”
“就是我們這些命苦的,就算身世清白,也入不了皇上的法眼,白白在這宮裡耗盡大好青春。”
接下來就是那些自怨自艾的戲碼了,紀璘雪怔怔立在門口,門外嚼舌頭的丫鬟們嘰嘰喳喳的走了。
御瑟公子。若楨。扶疏。
不管怎麼稱呼罷,那個人現在,真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想來,順心如意的很吧。
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