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璘雪看著若楨站在清淵身側仰頭微笑的美好側臉,只覺江南如此柔美的景緻,都成了穿心蝕骨的鴆酒。
他喝下去,一分分封喉。
回宮就不必小心翼翼,清淵亮出金牌,自有當地官員三拜九叩浩浩蕩蕩送他回京。
依舊是一聲恭恭敬敬的“小爺”,紀璘雪聽在耳裡,除了苦笑,居然做不出其他表情。
至此,若楨知道自己遇見的,竟是這天下之主。駭然跪下去行大禮,卻被清淵一手扶住。
紀璘雪冷眼看清淵扶起若楨,那樣親近自然,刺眼炫目。
“若楨,隨我回宮。我許你一生平安喜樂,再無憂愁。”清淵如此許諾,用指尖拭去若楨眼角淚滴。
如此深情,如此奇遇,如此佳人,如此般配。
如此心痛。心痛如斯。
紀璘雪冷笑。
原來終究還是被辜負。
阮霜。果真是一語成讖。
他果真自作自受,落到如斯下場。
四肢百骸,再無溫度。
☆、糾結
若楨跟著回了宮,清淵為了表示恩寵,封為御瑟公子,取“琴瑟在御,莫不靜好”之意。
紀璘雪自然還是身份尊貴的小爺,除了他自己和三水,大約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同。
三水被差遣到紀璘雪這邊,是清淵的吩咐。
紀璘雪在心裡冷笑:最順手得寵的大太監分給自己使喚,在旁人看來只怕聖眷正濃,但是他比誰都清楚,清淵在若楨的漣琴軒逗留的時間之長,只怕已經冷落了他的一干妃子。
三水自然也知道主上在那位新來的御瑟公子身上下的心思。
漣琴軒,就在主殿一側,近的連轎輦都用不著。那裡面的擺設裝潢,是變著花樣的雅緻貴重,甚至暗地裡找來了最好的琴師準備打一張好瑟送給若楨——這件事,紀璘雪自然也是知道的。
清淵壓根就沒打算掩飾他對若楨的心思,紀璘雪就算閉著眼睛捂起耳朵也免不得要知道一星半點。
紀璘雪嘲笑自己的低賤。
明明清淵已經轉了心思,他卻還賴在宮裡,不願走。
可是,清淵瀟灑乾脆,只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紀璘雪卻不得不拖泥帶水。
夜間共眠的情景,簡直遠的像是上輩子的事。連回憶起來,都覺得模糊不清,隔著一道戳不破的簾子。
他到底為什麼還賴著不走。
紀璘雪在空空蕩蕩的主殿裡,看著日升日落,清晨黃昏。
他畢竟,還留著一點情。
紀璘雪明知道清淵已經多日不見人影,不說嬉鬧,連打發奴才來看看的舉動都沒有。
但是,紀璘雪偏偏還記著大年那一晚,清淵在桌下牽著自己的手。
就算一切轉頭空,紀璘雪也還是茫然伸著手,當做認不清清淵變心的事實。
這一日,紀璘雪心煩的厲害,於是在庭中練劍。
又是長久不曾握劍——上一次握劍在手,還是和清淵一起下江南的時候。
三月的江南,美得不似人間有。
江南的扶疏,亦動人心魄。
紀璘雪心煩意亂,劍自然也不若平日來的順手。明明是用慣了的,卻還是一時大意划著了手心,一線血立時染紅了手掌。
“三水。”擰著眉毛,紀璘雪叫三水,想拿來一卷手巾將手先纏了。冷不防被人按著了:“怎麼這樣不小心?”
紀璘雪稍微震動了一下,隨即不動聲色的穩住了:“你怎麼來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清淵。
“三水!”清淵大聲叫,三水一溜煙跑出來:“皇上萬歲……”
禮行了一半就叫清淵拉住了:“趕緊拿乾淨布巾和藥膏來!怎麼伺候的小爺,傷著了都沒人理?”
三水一看紀璘雪手上的傷,臉就白了。
紀璘雪衝三水點點頭:“你去吧。”
清淵猶自慍怒。
“是我練劍的時候不當心劃傷著了,遷怒三水做什麼。”紀璘雪語音淡淡,似乎清淵的突然出現或者長久不見都沒有放在心上。
三水已經趕著拿東西過來,仔細把紀璘雪的傷處收拾妥當。
一隻手自然練不成劍,紀璘雪把劍給了三水讓他放回去,自己站著,沒動。
清淵伸一隻手來拉他:“站在外面做什麼,進屋去。”
進去了,相對著坐下。三水送上茶水點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