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過了鬧市區,街上行人漸少,杜文繼續擰著眉頭,嘴唇抿得更緊了,雙腿輕輕一磕胯下馬腹,反手往馬臀上一擊,低聲道:“駕!”
馬兒長嘶一聲,猛地甩了甩腦袋,鬃毛如水波一般盪漾,撒開蹄子狂奔起來,在夜幕中宛如一道閃電。
次日杜文與牧清寒再回城,瞧著心裡就揣了事兒,眼睛裡也有明顯的血絲,約莫昨晚沒睡好。
杜瑕看後不免擔憂,可昨天已經把該說的能說的都說到了,若今天再講,恐引發逆反情緒,反倒不美,只得暗中忍耐,又與兩人說些學問上的事。
杜文骨子裡是真正的文人,一談到學問,他就把什麼憂愁煩惱頃刻拋在一邊,只高談闊論、引經據典,十分投入。
論及讀書,杜瑕當真沒得比,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能聽見的看見的,卻又叫她言之有物,切入點也不同尋常,當真是另闢蹊徑。
談了一回後,杜瑕就十分感慨,陳安縣到底太小了,饒是她著意留心,也資訊閉塞。眼下不過跟杜文和牧清寒談了這麼一會兒,她接收到的資訊量就要比過去半年多瞭解的還多!
眼下大祿朝雖無內憂,卻有外患,四周也是虎狼環視,月初北方鄰國炤戎派使者進京,言明欲求娶一位公主,滿朝譁然,便是民間也議論不休。
炤戎國世代遊牧,民風彪悍,便是女子也頗神勇,騎馬射箭無有不會,小孩子們也都是馬背上長起來的。因當地環境惡劣,炤戎不便種植作物,食物來源大多靠打獵,常年與各類猛獸搏殺,故而幾乎人人練就一手好箭法,在馬上自在的就如同在自家榻上一般,無限勇猛!
與這樣的國家為鄰著實不是什麼幸事,雨水多些,草木豐美倒罷了,他們便老老實實過自己的日子;可一旦天氣異常,草少畜瘦,日子過得苦了,他們便會激發一腔兇性,四處進擊,騷擾鄰國。
因炤戎幾近全民皆兵,又以騎兵為擅,每次襲擊來的都是又急又快。且他們總是搶殺了就跑,不待受害一方整合起足夠的反擊力量便已逃之夭夭,叫人無計可施,只恨得牙根癢癢。
面對這樣的對手,要麼一擊即中,將他們趕盡殺絕;否則便是無窮無盡的禍害。
之前不是沒有國家想到聯合起來絞殺,可一來眾人對炤戎地形氣候不熟且不適應,他們長途跋涉,炤戎以逸待勞,又打的游擊戰,甚是不要臉,一點兒風度也無,將兵不厭詐演繹的淋漓盡致,什麼下九流的手段都使得出,各國聯合軍數次出擊都收效甚微;
二來各國雖是聯合軍,可各自也有各自的小算盤。國家之間講究的就是一個平衡,眼下炤戎雖是眾矢之的,可若大家真的破了炤戎,那麼勢必要推出下一個靶子來!
誰願意當靶子?
再者,如今有炤戎在跟前當著,便是其他諸國有什麼小動作也無傷大雅,不少國家因此得利;可若是炤戎沒了,他們就不能這麼搞了……
於是,在種種原因之下,兼之各國各有損耗,最後聯合軍自動瓦解,而炤戎不過略傷皮毛,稍作休養便再一次耀武揚威起來。
且因為前次聯合討伐無功而返,炤戎也意外瞭解到了其他各國的情況,很清楚只要維持現狀,數十年內將無人能耐自己何!故而越發肆無忌憚了。
這兩年不光大祿朝受旱災所擾,北方諸國均有不同程度的損傷,炤戎自然難以倖免於難,便又開始打起鄰國主意,不是今天向他家要糧食,就是明天朝他家索要布匹,對方一旦不給,或是稍有推脫便派兵犯境,擺出一副大不了你我同歸於盡的無賴相,直叫人無計可施。
如今炤戎的胃口是越發的大了,聽說年初剛從與大祿朝同樣毗鄰的西邊小國盤鶻一大批寶石及精美的羊毛織品,現下竟又打起大祿朝公主的主意來了!
杜文拍案道:“前兒學裡也說起來,月末文辯會便以此為題,我與牧兄、洪師兄、郭兄一邊,卻與他們辯了個天昏地暗。”
牧清寒也道:“不少人只破口大罵,說朝廷無能,又說到從秋季起,炤戎就頻頻動作,在邊境搶掠燒殺,著實引發民憤。都道朝廷非但不為民做主,揚我國威,如今反倒又賠上一位公主,當真是……”
嘆息的餘音尤在空氣中,杜文便發出一聲冷哼:“說的痛快,那些人也只會紙上談兵罷了,動不動就上書,要朝廷發兵,氣煞我也。”
杜瑕聽後心裡也沉重起來,只嘆了口氣,說:“發兵發兵,談何容易?反正上陣的不是他們罷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大祿朝立國根基尚淺,只怕國庫空虛,打仗又是個燒錢的營生,哪裡耗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