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的老墳地,當初開墳時請陰陽先生測看過,說近百年必出人物,家族興旺,是個極有風水的上好陰宅。故而,多年來家族人員拿這墳地視若眼珠,極盡保護和關心,連裡邊的一草一木都不輕易動。儘管家族人員因生活、脾氣和社會環境而無法地避免產生矛盾和隔閡,可在共同的墳地問題上,想法和態度是高度的一致。
我爸想也沒想就說,這事他做不了主,找老爺子說去。老爺子是郭姓家族中最年長者,他說了算。
胡喇嘛的臉上這回堆滿笑容,堅持讓爸先同意了,再一塊兒去找我爺爺。我爸說他得聽爺爺的,不能先同意先表態。胡喇嘛最後央求我爸,陪他一塊兒去見我爺爺。
我心想,平時那麼威風的他,這會兒咋這麼害怕見我爺爺呢?
我爸想了一下,就陪他一塊兒去了上房。好熱鬧的我也悄悄跟了去,想看看事態的發展。
當胡喇嘛支支吾吾終於說清了來意之後,爺爺的長煙袋鍋往炕沿上一磕,揮了揮說:“你回去吧。”
“她可是你們郭家的閨女呀,想睡在媽媽身邊,老人的一個臨終遺願啊。”胡喇嘛解釋。
“我知道,她是我的一個窮姑姑,堂親,被你們胡家一位有錢先人花錢買的童養媳。”爺爺的眼睛突然亮起來,盯住胡喇嘛,“可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早已是胡姓家的人了,這是不能更改的老理兒。她回埋郭姓墳地,那就是亂了墳,亂了姓,破了理,我怎麼對得起郭姓祖宗和後人?這是萬萬不能的。胡村長,你回去吧。”
爺爺再次下了逐客令。
“老爺子,不要這麼無情嘛,都一個村子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又是郭家的閨女,哪兒來的那麼多說道兒,都這個年代了。”胡喇嘛的口氣開始變了。
“胡大村長,是不是又有高人給你出點子?先以郭家閨女名義擠進來一位,往後再以兒子的名義葬媽媽身邊為由,爭取在我們墳地裡,擠佔出一塊兒你們胡姓墳地?你們這套把戲,聽說一百年前你們先人也演過一回呢。”
“老爺子,這是啥意思,別扯那麼遠嘛。”
“無非你們胡家早就看中了我們墳地的風水罷了,可這行不通。天下風水好的地方多的是,你們幹嗎老盯著我們郭姓墳地,啊?”爺爺有些生氣地質問胡喇嘛。
“沒那麼複雜,沒那麼複雜。老爺子,你再考慮考慮,人家的後人提出來了,實在商量不通,我們村委會也可以做出決定嘛。”胡喇嘛終於擺出了村長架子,打起不大不小的官腔,如果村長這級別在中國還算是官兒的話。
爺爺霍地站了起來,手往門外一指:“出去!”
胡喇嘛愣住了。
爺爺的手一直舉著,不再說二話。一直到胡喇嘛無趣地溜下炕沿,尷尬地走出門口為止。
爺爺一臉怒氣的樣子真有些嚇人。
“變著法兒想霸佔別人家的墳地,天底下還有沒有公理了?”爺爺喘著粗氣,坐在炕沿上,餘怒未消。
這時,從院子裡傳出“哎喲媽呀”一聲尖叫。
我跑出去一看,樂了。白耳咬住了胡喇嘛的腳後跟。胡喇嘛痛得哇哇亂叫,白耳兇狠地咬著,“呼兒呼兒”不鬆口。我暗暗奇怪,這白耳從來不咬人,如果主人不說它連個雞狗都不追,今天真的奇了,難道它的腦海裡還記著滅它一家的這位大仇人嗎?
胡喇嘛揮拳擊打白耳的頭,腿腳拼命掙甩,可白耳就是不鬆開。它那尖利的牙齒已經咬透了胡喇嘛的鞋跟,咬進他的肉裡。白耳的眼珠在變,漸漸變綠。我可是從來沒見過它這種神態。
“白耳,快鬆開!”爸爸大聲喝叫。
“白耳,別咬了,快鬆口!”我媽也拍拍白耳的脖子。
可白耳依然不聽。低著頭,前腳挺,後腿弓,緊緊咬著胡喇嘛往後拉扯。
胡喇嘛痛得殺豬般嚎叫。
“你們倒是快拉開它呀!疼死我了!”
爸爸和媽媽乾脆伸手,硬掰那白耳的上下嘴巴。
胡喇嘛終於得脫,瘸著腿,一拐一顛地逃出院子而去。
“你們縱狗……縱狼咬人!我要殺了你們這狗這狼!”院外傳出胡喇嘛這句威脅的怒喊。
“我早跟你說過,胡大村長!早晚也要讓狗咬爛你的屁股!今天可是小試一把,你等著吧,胡大禿!”我從他後邊喊,爸爸卻把我拽了回來。
“往後你可小心你的白耳吧。”爸爸說。
第二天開始,我又把白耳關進地窖裡拴了起來。地窖上又加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