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放眼望去除了這一輛飛馳的銀白機車,就在沒有別的什麼了。
所以也沒有人能看到,此時那在他面容上蜿蜒蔓生開來的,詭譎有如活物的荊棘暗紋。
海水接連在面上滾落,帶起麻木的灼痛,神經電流攜著細密的痛感誠實地反映在大腦皮層,時風卻已然無心顧忌。
他衝向的是馬林佛多,即便海軍本部已經挪了位置,老爺子卻保留了那裡的房子,平日裡也儘可能的住在那兒。
一定還在那裡,他一定還在那裡!
睜大的眼睛裡佈滿了血絲,銀白的座駕一路疾馳濺起丈高的水花,落下的時候,已是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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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衝衝的跳下摩托,時風一路狂奔,然而在即將靠近家門的時候,又漸漸慢下了腳步。
他怔怔地望著。
這座房子已經有好些年頭了,還是老爺子的父母留下的,如今時風都這麼大了,可以想見它所歷經的風雨時光。
老人的父母不是什麼位高權重或大富大貴之人,房子也不是很大,但兩層的小閣樓,前方又被圈出一小片花園,春夏秋冬總有不同的風景,是家的感覺,老爺子自小在這裡長大,自然是割捨不下的。
時風還小的時候,空閒時老爺子總愛抱著他在閣樓裡四處晃,走到哪兒說到哪兒,也不管懷裡的孩子是不是聽得懂那些穿行在懷念與回憶裡的字句。
小小的時風雖然不太樂意被抱來抱去,卻還是會仔細地聽著,即使老人說了一遍又一遍。
這棵樹是他父親在他出生那一日種的,小時候他就愛在這裡撒尿……
那裡的牆角有個洞,是他自己偷偷挖的,被母親堵門的時候就可以從那兒溜進來……
一樓的那張桌子原本不是圓角的,是六歲那年他磕了腦袋,他父親才給磨鈍的……
還有,大門門框上的那一道比一道高的刻痕,是他一點一點長高的時候用石頭劃的……
可是現在……
顫抖的指尖撫上門框,時風眼前有些模糊,卻依舊睜大了眼睛。
一些粉塵被拂落在地,但更多的卻染黑了他的手掌。
滿目都是焦灼的殘像,再也找不到那些本該深深印刻在這裡的痕跡。
已經,面目全非了……
不,不可能的!他走的時候,老爺子還跟他說想要退休了,就算他懵懵懂懂地過了兩年,怎麼可能人就不見了呢?
抬起頭,死死地盯著不遠處殘破而焦黑的房屋,時風覺得喉嚨口乾澀的厲害。
他不信!
“我回來了!”
推開半掛在牆上的門,時風衝進臥室,原本乾淨整潔的床鋪上遍佈著火焰舔舐後留下的空洞,沒有人……
“我回來了!”
繞開擋在面前的樑柱,他走上陽臺,角落裡的兩張藤椅已經燒得不成樣子,中間的小木桌歪在一邊,棋盤不知被摔去了何處,只留下了散落一地的棋子,沒有人……
“我回來了!”
踏入走廊盡頭的書房,入目便是焦黑斷面的紅木書桌,原本排滿了整面牆的書此刻亂七八糟地堆在塵埃裡。
這間房似乎毀得最厲害,半邊天花板都被燒空了,外頭的陽光毫無阻礙地穿入,照亮一室瘡痍。
還是,沒有人……
握起拳,時風一個猛的轉身,腳下忽然踢到了什麼東西,他低下頭。
一個黑色的面具正靜靜地躺落在腳邊。
頓了一會兒,他彎下腰將它抓在了手中。
落入手中的面具是他熟悉的手感,上面卻覆了一層灰。
可這裡是書房,它本不該在這裡的。
指腹小心地抹去面具上的灰,時風看了它一會兒,忽然狠狠閉了閉眼。
爺爺……
緩緩直起身,環視了一圈周圍的慘狀,他咬緊了牙衝出了書房。
帶著一種不死心的倔強,他再一次跑遍了整棟小樓。
可是真的沒有。
哪裡,都沒有……
走回院子,時風茫然地環顧四周,嘴唇微動,聲音卻輕得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聽見。
“爺爺……我回來了……”
忽然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嗒,嗒,嗒……
被聲音驚醒了失神,有那麼一瞬間時風眼中亮了一下,卻又很快地泯滅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