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2部分

步已經變得無比輕緩,好像動作再大一點,就會把眼前的一切驚散。

錦榮端坐在座上,凹陷的眼眶之中一雙眼仁虛空的看著前方,他竭力的維持著這莊嚴的端正姿勢,直到鷲俯身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那尊雕像一般的乾枯身軀才緩緩地做出了一個伸出手指的動作。

錦珏的小手顫抖著掩在唇上,眼中已被水氣瀰漫,她突然不敢上前,她想等,等著哥哥再喚一次她的名,就像往常那樣。

“主人已經看不見了。”那是鷲的聲音,聽上去平淡,陌生。

錦珏這才飛撲過去,握住那隻枯瘦的手,“哥哥,是珏兒,珏兒回來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沿著高聳的城牆飄散,最後在錦榮灰白的臉上喚起一個幾乎看不出的笑容,顫抖的雙唇還想再吐露什麼,可沒有聲響,甚至沒有氣息,只是從嘴角的縫隙留下一行墨綠的草汁,他是含下了整株知心草才吊住最後這一口氣。

錦珏把哥哥的手緊緊攥在手裡,好像企圖攥住那身軀中最後的一絲生氣,可真正握住的只剩冰冷。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是這樣的一付身子,還要為了洛萩去死守去拼命?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已經命在旦夕,還要等在這裡?

用喉嚨裡僅存的的沙啞之聲,問天,問大地,問眼前這個無法給她答案的人。

“主人已經走了。”

“沒有!你走開!你……”

“主人說,守住洛萩才能守住錦雕城,守住錦雕城才能守住他想守護的人。主人還說,他要在這親自迎接這座城真正的主人。”

淚,息止,再度清晰的視野中是那個給了她答案的冷峻面容,還有哥哥最後留下的笑容。

白紗掛盡錦雕城,百姓只知道他們又送走了一位契王,再無其他。三日之後,錦珏為錦榮舉行了錦家人特殊的安葬儀式。儀式前晚,鷲被人發現自刎在錦榮棺前,錦珏命人將兩人合棺共同送入順天塔,有家臣以為不妥,錦珏僅留下一句話:“他是哥哥的影子。”

☆、第八十七章 幻夢

話說兩邊,皇城櫻都,還有一群人在訴說著離別。

說到蒼遠口中說的那個心願,其實有一個他們師兄弟幾個都知道的起源,所以當蒼遠懷抱著昏迷的小草離開櫻都的時候,除了互道珍重,誰都沒有再說什麼。石頭帶著紅綾向西而去,貓爪接過白虎旗和斷山貓,王鵬他們帶兵回到了商陽,而蒼遠二人最終停在了櫻都北面兩百里外的一個寧靜小山村。

小草的意識時而清楚,時而模糊,雖然在性命攸關之際吞下了謝祈送來的救命藥丸,但常年的日夜操勞加上內心的鬱結成積早已過分透支了這付單薄的身軀。所以當自己被蒼遠從馬車上抱出來最終安放在小屋的床榻之上,小草心裡清楚,卻始終睜不開眼睛。

蒼遠會按時端來湯藥,一勺一勺的灌進小草嘴裡,有的時候,小草會努力的往下嚥,有的時候,那些藥汁會順著嘴角流出來,然後在流到頸項之前被蒼遠擦去。每當這時,小草覺得自己的心都在跟著哭泣,流出比藥還要苦澀的淚滴。

但更多的時候,小草模糊的意識會被無比清晰的噩夢佔據。在那些夢裡,有馬瑞指間發出的追魂噬骨的嗒嗒聲,有刀疤臉摩拳擦掌走近時的猙獰笑容,有師傅被土番賊寇的馬蹄踩過一團血肉模糊的殘影,有湖心行宮之中始終無法抹去的嫣紅,還有在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山村小鎮渡過的一個個撕心裂肺的夜。

曾經以為那些只見過一次的臉孔終有一天都會淡卻,可小草錯了,大錯特錯,因為他們從來不曾遠去,而是每每結伴侵入他的夢境。

夢的開始,自己總是莫名的置身一片曠野絕境,四周寸草不生,黑土自腳下無限延伸,無邊無垠,在視線所及的遠處於暗夜混沌在一起。接著是來自腳底的一串震動,放眼望去,泥土翻動,乍看下好似萬物復甦,但再細看,自土中萌生的並非鮮綠的嫩芽,而是灰敗的肢節。原來神明召喚不是為了這片沉寂大地的甦醒,而是為了喚起已被深埋在黑土之下的枉死之人。

他們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臉孔,或老或少,或男或女,但每一張小草都清晰的記得,包括他們活著時的膚色還有他們死去時的定格。而這一刻,所有色彩都被泥土的灰敗掩蓋,唯一殘留的是他們最後中毒的姿態,無力的吐著舌頭,雙手怪異的扭曲著才能撐起身體。

一絲都動彈不得,只能竭力的控制著放慢呼吸,然後看著那些“人”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完全現出身型,然後互相依偎著,推攘著擠滿每一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