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的那堆衣服。作戰服上沾了血跡,還有些說不出名的淡黃色的粘東西。一股難以忍受的氣味四處漫開。我想吐。我想
擺脫這一切。我把這些東西扔到走廊裡,撞上門,因為除此我找不到更好的辦法。事情解決了。你確定嗎? 我下意識地自言自語。洗個淋浴,扔掉衣服,這足以抹掉包圍著你的死亡嗎? 腦子裡還做著惡夢,我筋疲力盡的身體已經呼呼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或許晚些,多夫過來叫醒我,確定我一切都正常。至於丟在走廊裡的衣服,他一個字也沒提。還是那麼圓滑又那麼不容置疑,他給我幾分鐘梳洗,然後去見他。
“待會把你的衣服拿到洗衣房去。現在去訓練一會兒。”
訓練,發洩。一次次驅除生理的疲憊。用新的動力來驅除心理的低落。調整身體每一塊肌肉。不要思考,內疚,不要懷疑。只讓最原始的堅定的反應保留下來,不發問,不遲疑。這就是軍人。
1995念1月22日:兩顆炸彈致死19人。伊斯蘭聖戰聲稱對攻擊負責。
1994-1995年冬:領土。
我被指揮官召見。
“你將出發去執行第一次滲透任務,”他向走進辦公室的我宣佈。“明天你飛到蘇黎世去,從那搭乘前往特拉維夫的航班。你會有一份巴勒斯坦人的簡歷,在約旦出生,隨全家逃難到敘利亞,之後搬到黎巴嫩,最後定居瑞士。因為一個瑞士家庭和巴勒斯坦家庭的交流專案,你回到故土。這樣你將可以在X城(西約旦境內的巴勒斯坦人定居點)呆一個月。”
這個訊息讓我有點小小的興奮。不是因為工作本身有難度。我是說法語的人,而且一直這樣生活,所以不存在語言問題。顯然我得利用這個語言優勢訓練自己像阿拉伯人一樣交談,而且基本上不可能露馬腳。作為一個在法國左派思潮籠罩下長大的孩子——他們中同情巴勒斯坦的人佔據多數——我進入角色將毫無困難。離開基地和宿舍,這對我來說似乎也是個好機會。
只剩下一個關鍵問題:“鼴鼠”這種工作性質令我厭惡。我更喜歡在黎巴嫩南部地區溜達。我決定不勉強自己。既然我無法抗拒這次任務,那就執行好了,但沒人能強迫我表現得過於熱心。這樣的話我能找到自己的尊嚴,某種意義上顯得公平點。如此我只不過是個演員,並沒把自己搭進去。美好的幻想。
負責接待我的家庭舒適乾淨。一家人都努力給人留下好印象。我因此倍受寵愛,有幸享受了女主人和她四個女兒美味的烹調。頭幾天就在美好的氣氛中這麼過去了。
安排有禱告時間和政治辯論的週末到來了。氣氛為之一變。演說者宣洩出來的仇恨令我不寒而慄。他們注意到我有些不自在,於是交換了一下意見,回過頭給我上了一堂經過“修正”的歷史課,而怒火也再次燃燒起來:
“你回到祖國來做的對,你的位置在這片土地上。”
至少在這個觀點上雙方非常一致,我嘟囔著想。
“我們需要所有人回來和猶太分子戰鬥,把他們從巴勒斯坦趕出去,”這家的主人還在演說。“我們將摧毀敵人直到最後一個,因為我們隨時準備為此犧牲,雖然有那麼一些人不願為這片土地去犧牲。當每一個以色列家庭都有孩子在攻擊或者交戰中送死,他們就會因沮喪而滾蛋,這是毫無疑問的!”
我無心再笑。我嚴肅起來。眼下這種情形絲毫不是裝樣子,也並非單純的隔閡。這是發自肺腑的仇恨,它足以驅使這些人不顧一切。我意識到我的假期已經結束了,我無憂無慮的青年時光也就此一去不再復返。我語調平和,開始提成串的問題,試圖辨別聽眾中有誰可能加入恐怖主義陣營。所接受過的那些訓練,自然而然地找到了用武之地。
第五章 黎巴嫩和真主黨(7)
第二天他們把我帶到靠近以色列方障礙工事的地方,就在士兵駐紮地出口。借住人家的幾個兒子追上一幫孩子和少年,他們正在羞辱士兵,投石塊,焚燒輪胎作路障。我和其他等著上場的“示威者”呆在一起,遠遠地觀察著孩子們的所作所為。
我的嚮導突然看了一眼表,很抱歉地說:
“記者很快就會到。我先走了,我得去安排他們的位置。”
“安排位置?為什麼?”
“已經通知他們了。他們會做報道。你知道嗎,我們沒有坦克但有鏡頭。只要給記者他們想要的東西,作為回報我們會被全世界所瞭解。一定要幫他們找到好位置,這樣才能不冒危險地拍出精彩照片來。不然的話,他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