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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團標語塞住金大印的嘴巴,金大印的聲音被堵住,手腳卻不斷地掙扎著。拐過幾個彎,在寧門牙的領導下,我們把金大印抬到一座無人看管的小禮堂。

小禮堂的門沒有上鎖,寧門牙腳起處,兩扇門彬彬有禮地分開。金大印像一頭豬,被扔到地上。寧門牙開啟禮堂的電燈,我們發覺禮堂空空蕩蕩。寧門牙說這裡過去曾鬥爭過許許多多的壞人,現在我們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打掉我門牙的兔崽子。

牛青松說我們怎樣教訓他?寧門牙說把你們在批鬥大會上學到的本領,全部拿出來。

江山說首先要給他戴一個紙做的尖尖帽,上面寫著“反革命分子金大印”或“大流氓金大印”,“金大印”三個字要用紅筆畫上一個×。劉小奇說讓他曬太陽,讓他面向電燈躺在地上,他的雙腳和雙手必須離開地板,向上高高舉起來,也就是四腳朝天。我說讓他像小狗一樣在地上爬。牛青松說讓他坐飛機,你們知道什麼叫坐飛機嗎?就是用繩子把他的雙手反綁在身後,然後把他吊在橫樑上。寧門牙站在舞臺上,四下張望。他說工具都堆在舞臺後面,你們到化妝室把它們搬出來。雖然這裡已經有好幾年沒有鬥人了,但那些工具還在。

我們朝舞臺後面奔去。我們在斷腿的桌椅之間和蛛網之間,認真地搜尋著。很快,我們便找出了繩子、棍子、帽子和一把鏽跡斑斑的剃刀。那頂尖尖帽上佈滿灰塵,“女流氓艾靜”五個字依稀可辨。由此可以斷定,幾年以前,一個名叫艾靜的女流氓,曾經在這個舞臺上,接受人民的批鬥。

我們把金大印推上舞臺。寧門牙舉著鏽跡斑斑的剃刀說先剃陰陽頭。江山和劉小奇每人扭住金大印的一隻胳膊,寧門牙左手抓住金大印的頭髮,右手拿著剃刀。寧門牙的剃刀剛碰到金大印的頭皮,金大印便喊道痛死我了,媽喲痛死我了。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你們殺了我吧。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強姦民女,你們為什麼這樣收拾我。金大印的喊聲一聲比一聲尖利,頭頂上的瓦片,彷彿被他的聲音震破。金大印擺動著手臂,扭動著腰桿,雙腳從地板上撐起來,然後像一架紙飛機撲下舞臺。江山、劉小奇和寧門牙被他牽拉著紛紛落馬。金大印被他們三人壓在地下。

寧門牙說你想死呀,金大印說讓我自己死吧,免得你們動手。寧門牙說沒那麼容易,我們不會讓你死,我們只要你痛。寧門牙的手輕輕往上一提,金大印的頭部昂起來。我看見一縷鮮血從金大印的額頭淚淚地湧出,鮮血上沾滿塵土。

寧門牙堅持要給金大印剃陰陽頭,但他手裡的刺刀已不鋒利。他對著我們喊尿,你們誰在這頭髮上撒一泡尿。沒有人回答他,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他說牛翠柏,你站到舞臺上去,對著這顆頭撒一泡尿。我的腿杆子開始顫動。他揚起手裡的剃刀威脅我,他說你怕什麼,你不撒老子宰了你。我走上舞臺,看著跪在舞臺下那堆沾滿鮮血亂如衰草的頭髮,心裡一陣陣矛盾。我的腿抖得十分厲害,我扯開嗓門哇地一聲,淚水湧出來汗水流出來。我說我撒不出尿。寧門牙示意牛青松,寧門牙說你上去撒吧。牛青松站到我的旁邊,從褲襠裡撤出二線熱尿,熱尿漸漸瀝瀝彷彿落下懸崖深谷,最後淋到那一蓬亂草上。風吹草動,千山萬水長流,斜陽燕子暮色蒼茫。我聽到亂草下發出獅子般的吼叫:你們這些牲畜,你們不得好死。“文化大革命”剛剛結柬,你們還想發動第二次嗎?

你們有沒有爸媽?你們是不是肉長的?你們……金大印在你們聲中,緩慢地倒下。

倒下的金大印安靜了,禮堂裡突然沒有聲音。金大印的頭髮絲,冒著牛青松的熱氣。

寧門牙開始為金大印剃頭髮。剃刀在金大印的頭皮上艱難地滑行,金大印睜開眼皮。牛青松問他,你還願不願意做我們的爸爸?金大印無力地搖頭,說不願了。牛青松說你還勾不勾引我們的媽媽?金大印怒目圓睜,說那不叫勾引,叫戀愛,我愛你媽媽。牛青松的腳尖落到金大印的臉上,牛青松說我叫你愛。金大印把目光轉向我,說翠柏,我在這個城市沒有親戚,沒有人能救我,你快去把你媽媽叫來,你快去呀,你告訴她我金大印即使被他們整死了,我也仍然愛她,快去呀。金大印再次昏迷。

牛青松說寧大哥,還是不剃陰陽頭了吧,他好像死了。寧門牙伸手在金大印鼻孔試探一下,說放心吧,他這種人生命力特別強。他打掉我一顆門牙,我剃他半邊頭髮,這樣誰也不欠誰的。我們圍坐在寧門牙身邊。看金大印粗壯的頭髮,一片一片地掉落到地上。寧門牙像在完成一件傑作,每一塊肌肉都充滿激情。最後他把剃刀摔到舞臺上,他說我們走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