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燻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搖頭苦笑,走上樓外樓,他選了一個臨窗的座位,點了樓外樓的名菜“醋溜魚”和“蜜方”(最好的蜜汁火腿),要了一壺“加飯”(上好紹酒),暫且把胸中的抑鬱放開,低斟淺酌,欣賞西湖風景。
一條畫船在窗外的湖面經過,船中的歌女正在唱一首新詞。
唱的是張於湖的《西江月》:“問那湖邊柳色,重來又是三年。
來風吹過我湖船,楊柳絲絲拂面。
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
寒光亭下水連天,飛起沙鷗一片。”
鄰座的兩個官員同贊:“好詞!”一個說道:“果然不愧是狀元之才。”(按:張孝祥,號於湖,是紹興二十四年狀元)一個搖頭晃腦說道:“世路如今已慣,此心到處悠然。真是能夠看破世情,心境平和,能把鬧市當作山林雋語。聽人歌此詞,我也想在湖山終老了。”
另一個座頭的客人,頭戴方巾,身穿藍布長衫,雖然不是衣裳破舊,質料卻很普遍。看來像是落魄秀才。他卻忽地冷冷說道:“張於湖的詞有出世的一面,也有入世的一面。他最好的詞,可不是這一首。”
一個官員皺眉,說道:“哦,依你看來是哪一首?”
那窮秀才模樣的中年人,斟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高聲吟唱起來:“長淮望斷,關塞莽然平。
征塵暗,霜風勁,悄邊聲,黯銷凝。
追想當年事,殆天數,非人力;誅泗上,絃歌地,亦羶腥。
隔水氈鄉,落日牛羊下。區脫縱橫。
看名王宵措,騎火一川明。
笳鼓悲鳴,遣人驚。
念腰間箭,匣中劍,空埃蠢,竟何成!
時易失,心徒壯,歲將零。
渺神京,幹羽方懷遠,靜鋒燧,且體兵。
冠蓋依,紛馳騖,若為情。
聞道中原遺老,常南望翠葆霓旌。
使行人到此,忠憤氣填膺,有淚如傾!”
這首詞調寄《六州歌頭》,是張於湖感懷國事之作。尤其最後兩句,寫中原遺老,盼望南宋收復故土的心情,含有無限悲憤。檀羽衝情不自禁的讚道:“好詞,好詞!”
那兩個官員都是不約而同的皺眉道:“狂生!狂生!”
就在此時,又來兩個客人。一個年約四旬,面白無鬚,頭戴烏沙,身穿官服、另一個不過二十歲左右,衣服華麗,看來也是富貴人家的弟子。
這兩人一進來,酒樓上倒有一半客人站了起來,爭著和他們打招呼。檀羽衝鄰座那兩個官兒,更是趨前迎接,一個說道:“史大人,怎的今日這樣好興致來喝酒?”一個問道:“這位公於是——看來這個姓史的中年官員,官階很是不小。
檀羽衝卻不理會這個史大人是什麼人,倒是那個少年令他吃一驚。他從未見過這個少年,怎好似曾相識。
那“史大人”道:“這位譚公子是我的世交,他剛從外地到,故此我請他來樓外樓觀賞西湖。”
旁人聽說這少年是他的世交,當然都不禁對他另眼相看了。檀羽衝鄰座那兩個官兒便道:“難得譚公子運道而來,請讓我們為公洗塵。”
那“史大人”道:“怎能讓你們破費?”
那兩個官兒道:“這是請都請不到的,何況我還想向史大人討教呢。”
那“史大人”推辭不掉,便道:“也好,我這世侄初來乍到,就讓他多交兩位朋友吧。這們位是藍編修,這位是黃編修,他們都是在翰林院。”
檀羽衝聽得這少年自稱姓“譚”,“檀”“譚”音近,他自己也曾改姓“譚”的,心中一動,難道他也是——”
那“史大人”坐下來道:“剛才我好像聽見有人在唱張於湖的詞?”
那姓藍的官兒道:“不錯,湖上的畫船有個歌女唱了張於湖那首西江月,這酒樓上也有人唱了他那首六州歌頭。”
“史大人”道:“我都聽見了。”
那姓黃的官兒道:“我正想請教大人,這兩首詞究竟哪一首好?”
“史大人”笑道:“你們兩位都是翰林院學士,是該我向你們請教才對。”
兩個官兒齊聲說道:“秦相爺生前都誇讚過大人的文才的,我們這點學問,怎能和大人比較?”
檀羽衝心裡想道:“他們說的秦相爺想必就是秦檜,原來這個史大人是秦檜提拔的。”
“史大人”道:“兩首詞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