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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琵琶上來頂替,她撥了幾聲音,琴音清澈,必是不俗。

那歌女才開嗓,便聽到了酒杯落地的聲音。

兩人紛紛轉過頭來,看到了鍾簷逐漸蒼白的臉,他的嘴半張著,卻怎麼也吐露不出那幾個字。

申屠衍意識到不對,穩住他的情緒,說,“她不是表小姐。”

鍾簷卻跟沒聽見一般,搖晃著站起來,七魂少了三魄,囔囔,“小妍……”

那時候,小妍還這麼小,她總是愛粘著我,跟個跟屁蟲一樣,怎麼甩也甩不掉,她總是說,表哥表哥,我發現了一個好有趣的事情,你要不要來看看,雖然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什麼特別,她又會說,表哥表哥,你看,我有一個好有趣的泥人,借你玩,雖然我很多年前就不玩泥人了……這麼小的一個小東西,彷彿一捏就會碎掉,可是卻固執的像頭牛……那是小妍,她的聲音我總不會聽錯。

她說,表哥,我沒有親哥哥,你就是我的親哥哥,等我及笄,我不要十里紅妝,我只要哥哥能夠送我出嫁。

我的小妍,要嫁給世上最好的男子。

可是她卻沒有活到那一年,就寒杏早凋了。

“那是乾孃從隔街的花樓上請來的歌伎,是不是鍾師傅的親人,請她出來看一看,便知道了。”馮賜白拍了拍胸脯,“我說話,乾孃總會依我的。”

梨園有梨園的規矩,那女子似乎是新入行的,說了半天,才低眉,怯怯應了一聲。

鍾簷和申屠衍等了許久,才見珠簾撥動的聲音,那姑娘靜靜地站在簾子前,低眉螓首,容貌被雪白鬥蓬遮去許多,只能看到她彎月般的眉眼和鬢角的青絲。

卻也足以一顧傾城。

“小女秦了了。”姑娘作了個揖。

鍾簷看著這個姑娘許久,看得連姑娘的臉也是半燙的,怯怯的開口,“聽說我長得很像你認識的人?”

鍾簷笑了,搖搖頭,“你不像她,她不及你好看……她是個容貌普通的姑娘。”

☆、第二支傘骨·起(下)

“你不像她,她是一個很普通的姑娘。”鍾簷道。

杜素妍生於五月。

正是花色妍麗的季節,故名之。

可是她卻長成平和中庸的模樣,不夠嬌憨,不夠伶俐,相貌也算不得出眾,甚至及不上小戶人家的女兒。

可是眼前的姑娘卻是一副扶柳西施的模樣,和小妍那個笨嘴拙舌的丫頭實在沒有半點相似。鍾簷不免有些失落。

“被人這樣心心念念牽掛著,想必是一個福澤深厚的女子……自然不是了了可以想比的……”秦了了脫下披風,放下琵琶,問道“那位姑娘,先生是找不到她了嗎?”

鍾簷啞然,嘆息著回答,“是的,再也找不到了,即使窮盡此生。”

秦了了愣了半響,很快明白回來。

原來已經不在了。

“姑娘是哪裡人,怎麼會做這個營生?”鍾簷又問道。

“亂世浮萍,何談歸處。奴記事時便被人從一家賣到下一家,早就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賣到下一個地方,甚至不知道最初叫的是什麼名字……”秦了了柳眉微蹙,面露悲慼,好似亂世風雨裡沉浮的一朵黃花,那神情竟要落下淚來了。

“人活在這個世上,不論貴賤,終歸是有人會牽掛著自己,就算不知道,那個人,總是在未來的路上等著的。”

她聽了話,默不作聲,低著頭,撥了幾聲琴絃。

琴音清澈,想必是個行家。

“謝謝先生的話,萍水相逢,便是一場緣,我便為先生奏一曲。”

眾人紛紛示意點頭,秦了了抱起琵琶,也坐了下來,彈的便是便是那首申屠衍今早在夢中聽到的《伊川歌》。

清風明月苦相思,蕩子從戎十載餘。徵人去日殷勤囑,歸燕來時數附書。

一曲終了,申屠衍和鍾簷,甚至是馮賜白都有些痴了,說起來秦了了唱得不算頂好,是比不上京城裡上等的樂伎的,可是不知怎麼的,唯有這一次,聽到了無奈和悲涼,鍾簷默然,心底竟然萌生出潯陽江頭遷謫之感。

秦了了彈完這個曲子,就聽見樓下有小廝在催促她趕下一個場,秦了了作了個揖,匆匆趕往另一個地方。

世事便是如此,好不相干的人,遇到了,掉一滴淚,喝一杯酒,唱一支曲,轉身離開,卻依舊是誰也不認識誰的,誰也不曾走到誰的心裡。

陪君醉臥三千場,卻訴不得離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