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能為兒女計,亦能為天下計。私心即公心,公心即私心。蕩蕩之心,可昭日月!”
家康臉有些紅了,笑道:“看來,你是要不斷錘鍊我了……
光悅胸口一緊,謹慎地收了笑。想想亦確實如此,只有自己才能和自己鬥到最後。“大人,您的話讓小人眼界大開。不管是自己的兒女,還是別人的孩子,都一樣,都要不斷磨鍊,使其得以成材。小人深深領悟到了這些。”
“光悅啊,”家康的目光變得嚴厲,“只想到這些,還遠遠不夠啊!”
“哦?”
“自己的孩子和別人的孩子無甚區別,能夠看到這些的,乃是老天之眼。”
“是。”
“認為人皆有天眼,可就過於自大了。上天把孩子託付給人間的父母,非給父親,亦非給母親,而是父母,此中蘊涵著無限的意味。明白嗎?父母會怎樣對待孩子,上天深知這些,才把孩子託付給他們。故,人對自己的孩子常常比對別人的孩子更加疼愛。”
“晤。”光悅突然揉了揉耳朵,心中猶疑。
“光悅,你的表情好生奇怪。我的意思,是不要因為是自己的孩子,就有所顧慮,孩子都是上天託付,應毫無隔閡對待。只是,愛之不能過分。上天對所有孩子一視同仁——這樣說,你能有所領悟吧?人生來都是一樣,對愚痴病弱者,皆不可侮辱輕視。”
“是。”
“大樹的枝葉向四面八方伸展,不會只朝某個方向;或者可以說,只有生得不偏不倚、枝葉繁茂的樹才能成為大木。再簡單些說,兼愛眾生,不分彼此,這才是上天定下的誠實之道。”家康說著,恢復了笑容,“我的毛病又犯了,光顧著說自己的事,還未顧得上聽你說。能夠讓人說出自己的想法,知其好,知其惡,方是真智者所為。除此之外,實無甚智者。來,有無趣事講給我聽聽?”
“是。”光悅長吁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家康,道,“所謂智者,便是能聽取人之善言並加以應用之人,小人說得可對?”
“對。故歸根結底,眾人及你,均是家康的智慧源頭啊!”
“豈敢。聽大人這樣說,小人備感榮幸。其實,小人真有幾句話想對大人說。”光悅腦海中浮現出阿幸,道。
“哦?那你就說吧。”家康略感意外,將扶幾略略前移,身子向前靠了靠。
“其實,這是一位叫阿幸的女子所言。”光悅道。
“阿幸?”
“是。那女子甚是機敏,不似尋常女子。她乃大久保長安大人愛妾。”
“大久保長安去佐渡,還帶了家眷?”
“正是。”
“好啊,並非多大惡事,少了女人易生殺伐啊。”
“阿幸給小人講了一些事,引起了小人的警覺。”
“她從佐渡過來說的?”
“不是,是她去京城時。
“說了些什麼?”
“說是大久保大人被洋教的人盯上了。”
“洋教的人?”
“正是。那些人似對三浦按針得以追隨大人左右,甚覺不滿。”
“那可有些時候了。從三浦按針的船漂到豐後海邊時開始,神父們就說什麼尼德蘭人、英吉利人都是海盜,堅決要求我砍了他的頭。”
“實際上,其怒火還未完全熄滅呢。”
“沒那般容易熄滅。按針說過,尼德蘭、英吉利、班國和葡國經常打仗。是因為教義不同?”
“正是。教義不同,積怨甚深。”
“唔。”
“日本的洋教屬於南蠻所信之教。故他們甚是擔心按針會仗著大人寵信而禁了洋教,就像先前太閣大人禁教一樣。”
“不無可能。”
“故阿幸才說,大久保大人似被盯上了。”
“她這樣說?”
“是。他們急於透過大久保來接近大御所,謀求舊教安泰。阿幸是這般說的。”光悅發現家康臉上並無一絲不安,遂加重語氣,“總之,那些洋教徒萬一再弄出像一向宗之亂那等……可怕的亂事來,把大久保大人捲了進去就不妙了。阿幸都明白告訴了小人。”
家康笑著點了點頭,“光悅啊三我說過,大樹的樹枝不會都朝同一個方向生長。對我來說,並無什麼南蠻紅毛的分別。我只希望能和雙方友好地做生意。雖然這只是一個想法,但我已作好了充分的準備。”
光悅有些為難,“大人,您的教誨讓小人受益匪淺。不過,可否容小人再說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