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趙興莊園裡來了一位五十多歲的老人,他身上帶著濃厚地、做慣上位者的那種氣勢,站在關閉的堡門前,他揹著手。命令隨行的僕人遞上一副樸素的手本,呼喝道:“通報一聲,老夫章章子厚前來拜訪。”
因為前段時間,百姓們聽說城堡內無一人染病。曾有一群鄉民聚集起來,準備衝入城堡避難。為了防止疫病隨他們傳入城堡,程夏已經命令堡門全天關閉,除非相熟地人前來叫門,才開一個小縫,讓對方進入。再後來,得了好處的揭樞、孫逋派遣衙役驅趕,才使大門周圍少了鄉民聚集。
這座城堡的大門不像普通房門那樣。用厚實的木板做成,它數道大門都是由鴨蛋粗地鐵柵欄做成的升降似閘門。章派來的僕人在鐵柵欄外遞進手本,程夏一看,立刻命人升起柵欄,開啟銅門,同時通報阿珠盛裝迎接。
程夏在京城見過章,這位樞密使怎會突然來到杭州,他邊往裡頭迎,邊回答章的質詢:“家師五月初走地,到現在送回來幾封書信。一直沒有回家。學生無法找見他的蹤跡。”
章愣了一下,又問:“怎麼,他又出海了嗎?大宋體制,官員不得從事海貿。他雖是海商出生,但在京城已經受過安了。怎麼不去赴任。竟敢私自出海,不怕御史的彈劾嗎?”
程夏有話說:“章大人。家師此去不是經商的。家師一去海外三年,在南洋置辦了點家業,尚有幾房小妾,此次既然得官,家師想著把她們都帶回我大宋……他是去搬家了。”
章停下了腳步:“如今府中誰做主,你嗎?”
程夏指了指迎出來的程阿珠與陳伊伊,回答:“祖母尚在,支婆也在,學生是內眷,幫著操持一下家務。”
章點點頭,又問:“我聽說府上有治瘟疫的藥,是吧?疫病爆發的這麼兇猛,我不信府上沒有一點存貨?”
聽了章的話,程夏沒有回答,他把目光移向了身穿誥命服、冉冉走來地阿珠。
程阿珠先笑著向章行了個正式的官禮,打斷後者的追問,陳伊伊跟在後面,也要行禮,章一擺手:“罷了,我現在就一閒人,無需用官禮拜見——離人哪去了?”
程阿珠立起身子,款款回答:“我家官人去交趾搬家,如今風向不對,大約要等到西北風颳起,官人才能回來。”
章有點急:“那需等到多會兒?我兒近日不合染上疫病,我聽蘇老坡說過,離人擅長診斷時病,在鄉間素有神醫之名……我兒可拖不起啊。”
程阿珠這時的表現中規中矩,如果讓趙興看見也會贊她深有大家風度。她不慌不忙的回答:“我家官人臨走時,預見到暴雨之後必有疫災,倒是留下幾個方子,可惜前不久救治鄉民,送把知州一些藥物,如今府上的藥物存量也不多了……”
程阿珠做了個揖,繼續補充:“章大人,人都說服藥要遵醫囑,我家官人不在,小女子不敢亂供藥……不如,我請幾個醫生來先給章衙內診治一番,大人再與揭知州聯絡一下,他那兒該存一些藥物。”
大災臨頭,程阿珠不肯舍藥,還要關起堡門,驅趕可能患病的災民,這恰好是古代人最正常的反應。因為在古時,大災之下,賑災的活動是“政府責任”,有百姓敢私自承擔政府責任賑濟災民,那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叫做“刁買人心”,罪名叫做“冒賑”。
那時地古人純樸,不知道把強逼納稅人額外掏錢賑濟災民當作官府功勞並逼人謳歌。那時的官府因為漢代的黃巾軍是靠賑濟災民發動叛亂,戰國時齊國富商田氏賑濟平民奪取了齊姜氏江山的……這些前例在先,此後野心家們頻頻跳出來乘機做“善事”,於是,歷朝統治階層對私自賑濟災民的行為。處罰極其鐵血。對自己跳出來替政府賑濟地人,最終處置均是唯一:滿門抄斬。
就在程阿珠關閉堡門地同時,錢塘縣有位許姓大世家因為“冒賑”大罪,被人株連九族。那些被許氏賑濟過的災民,卻不會念叨這位善心者地好處。反而唯恐被當作叛賊同黨,逃入鄰縣避難。
程阿珠既然拒絕了成百上千的災民,當然不肯對章的兒子再開口子——如果她這樣做了,一旦傳揚出去。就是“不救鄉親救高官之子”。鄉民們會怨恨一輩子,並從此永不與她來往……當然,她如果救了鄉民而被株連九族,鄉民不會站出來幫她澄清。他們會躲得遠遠,事後出來悼念。
所以程阿珠必須請來當地醫生,讓醫生出面尋找救治地藥物。
大疫之下,醫生都在官府登記隨時待命。一奉召喚很快來了。能走進這座神秘城堡,他們顯得很興奮,一路走一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