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
我換了一個方向繼續擦,回應一句:“你都不用複習的啊?天才生。”
小菜學老闆的樣子發了個鼻音,得意揚揚地說:“複習什麼?我眼睛好,進考場前後左右桌上的考卷都是我的小紙條。”
我剛把頭伸出烤箱,忍不住笑了,小菜長出了一口氣。
“總算看到你笑了。”
我奇怪:“我沒苦著臉啊。”
小菜動動眉毛:“你覺得有人看著你的時候是沒有,不過沒人的時候,你就是這副樣子的。”她這樣說著,還特意用手將自己的兩條眉毛拉下來,一張嘴用力往下折,做出一副很窘的表情給我看,又強調了一遍,“這樣的!”
我吃了一驚,怎麼?我難道不是一直面帶微笑的嗎?如果連小菜都能看出我的不安,那其他人呢?嚴子非呢?
考試沒什麼難度,對我來說卷子上所有的題目都是親切的,我從不明白為什麼身邊許多人談考色變,這分明是生活中唯一有標準答案的比賽,如果連它都覺得可怕,那還有什麼是不令人恐懼的?
到最後一門考試結束的時候,爸爸來了。
他是一個人來的,沒有任何事先通知,我回到寢室一推門,就看到他坐在寢室裡等我。
寢室朝北,他坐在背光的地方,低頭翻看小戴丟在桌上的一本數碼雜誌。
我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習慣性地僵硬了一下,然後才能開口。
“爸爸。”
爸爸聽到聲音立刻站起來,轉過頭看著我,低低唉了一聲。
我們對視了兩秒鐘,我遲疑地,又叫了他一聲。
“爸爸。”
他突然回神那樣,朝我走近一步:“考完了吧?”
門被推開了,雯雯與一箇中年男人走進來,看到我們倆面對面站著就是一愣。
我趕緊給介紹。
“雯雯,這是我爸爸。”
那中年男人稍微有些禿頂,笑容和雯雯一模一樣,聽到這句話就上來跟我爸握了握手。
“常歡爸爸是吧?我是雯雯爸爸,你家常歡可厲害了,總考第一名,次次拿頭等獎學金,我家雯雯差遠了,我總讓她跟你女兒好好學習學習。”
雯雯叫了一聲:“爸!”聲音拖得長長的,明顯是在撤嬌。她爸爸就笑著拉了拉她的辮子,走到她床邊上一看,頓時哎喲了一聲:“自己把鋪蓋卷好了啊。真長大了,開學那天還是我和你媽給你鋪的被子呢。”
雯雯跺腳,又叫了一聲:“爸!”
雯雯爸哈哈大笑,一隻手把她整理好的鋪蓋卷提起來,另一隻手又拉起她的行李箱:“行了行了,咱們回家,你媽在車裡等著呢。”
雯雯與她爸爸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轉眼寢室裡就又只剩下我和爸爸了。我轉身找了自己的杯子給他倒了杯水放在桌上,看著他再次坐下,自己也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話要對我說,但我們生分得太久了,一臺太久沒有發動的機器總需要一點兒緩衝的時間才能繼續運作。
爸爸喝了一口水,終於開始說話。
“常歡,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我坐在床邊,兩隻手放在膝蓋上,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
“我也考慮了很久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女兒了,我們終究是父女。”
我很緊張,只低頭聽著,隱隱還有些期待。
爸爸咳嗽一聲,像是很難繼續,但他還是說了下去。
“是這樣的,你媽媽走了也快一年了,你在這裡讀書,過年也沒回去,我在江西從早到晚家裡只有一個人,日子實在不好過。”
我實在沒想到爸爸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在我心中永遠是帶著恐怖陰影的,我從小不敢太過靠近他身邊,怕他不知何時就會突然伸出手來給我一巴掌。但他現在坐在我面前,低著頭說一個人的日子實在不好過。他是真的老了,而且瘦了,兩眼渾濁,染過的頭髮也遮不住髮根刺眼的雪白,一雙手皺得像失水過多的蘋果,又因為酗酒,無論何時都在微微發抖。
我突然鼻子就酸了,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我早己不是個無知的孩子了,也知道他這一生的不如意與不甘心.我其實應該理解他的,我可憐的、被命運打倒的父親。我只是害泊,懇求也得不到的愛太令人傷心了,因為他是我的父親,所以更令我絕望。
我哽咽了一下,開口說:“爸爸,我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