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了,拿在手上的杯子晃動了一下,水濺出來,在斑駁的地面上留下一小攤痕跡。
我半立起來,想要朝他走過去。
但他低頭放下杯子,並不看著我說話。
“我是來跟你說,我在江西有人了。”
我維持著半立的姿勢,茫然地看著他。
他終於把那杯子放好了,抬起頭,在我這樣的目光下居然語不成段起來。
“我就是來跟你說,我在江西,在江西己經……”
我艱難地咀嚼他話裡的意思,卻仍舊無法理解。爸爸又咳嗽了一聲,好像喉嚨裡滾動著一口濃痰。
這聲咳嗽之後,他終於把話清楚連貫地說了出來。
“常歡,我又有人了,別人給介紹的,她姓林,也是廠裡的,我跟她己經住在一起了,你要是想回去也行,我先跟她說一聲。”
我張了張嘴,又閉上,心一下子冷下來,嘴唇發麻,自己伸手摸了摸,覺得連面板都變硬了。
我再看他,就看出他的變化了。他身上穿得很整齊,襯衫的領口袖口都是乾淨的,沒有任何汙漬。頭髮也修過了,鬍子颳得乾乾淨淨,與我記憶中媽媽去世後永遠渾身酒味一身髒亂的父親完全是兩個人。
他己經和另一個女人住在一起了,她照顧他,他需要她,他到這裡來只是對我宣佈一個結果。
我是他的女兒,但從此以後,如果我要回家,必須得經過一個陌生女人的允許。
我的心一直沉下去,深淵永不見底,我聽到自己開口說話,那聲音是陌生而空洞的。
“我知道了,你走吧。”
爸爸臉上露出略有些無措的表情:“你不是說要跟我回家嗎?”
我站起來,背對他,撫平被坐皺的床單。
“你聽錯了。”
背後傳來椅子被推動的聲音,站起的聲音,還有朝我靠近的腳步聲,但隨即那腳步聲又停止了。他在我身後站了一會兒,我沒有回頭,他也沒再走近。
他在背後問我:“不回去你住哪兒?”
我低著頭,兩隻手還按在床單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床單上的條紋,直到酸脹發痛。
“和寒假一樣,住這裡。”
他沉默了幾秒鐘,又問:“錢還夠嗎?”
我一動不動地回答他:“夠,我打工。”
他就不再說話了,過了幾分鐘.或許是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