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粥,還煎了兩個蛋,煮粥需要一點兒時間,他把盛了蛋的碟子放到桌上,又從櫥櫃裡拿了杯子和碗。
這裡從沒有客人,桌上有屬於我的杯子、勺子,還有昨天我沒看完的書,作為一個贗品,我得到得實在太多了。
他在我面前坐下,臉上有倦色。
我都不敢看他眼睛裡的自己。
還是他先開口,叫我:“常歡。”
我的心跳了一下,只覺得他下一句就會是“你可以走了”。
如果他這樣說,我也沒有不走的理由,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但他說:“是我的問題,你應該知道我的過去。”
我下意識地想抓住些什麼,但手心裡都是冷汗,握住了牛奶杯又滑脫。
嚴子非並沒有看到我的動作,事實上我覺得他根本沒在看我。
“我和程瑾認識,是因為一件五年前的案子。”
“或許你也聽說過那件案子,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那時候你還很小呢。”
嚴子非這樣說著,終於看了我一眼,目光仍舊是溫和的,但我絲毫感受不到那裡面的暖意,我用雙手合攏了牛奶杯,只覺得冷。
“我那時氣盛,總覺得有些事情是該做的,一定要做的,也被人威脅,但當時竟然完全不覺得害怕,還認為可笑。”
他說到這裡,低下頭笑了笑,那是個無比苦澀的笑容。
“是我太天真。”
連我都奇怪自己怎麼還能這樣鎮定地坐在他面前,可我無法動彈,也根本不能言語。
嚴子非並沒有停止,繼續道:“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程瑾,她是個特警,第一次見面她穿便服,十分年輕,像個學生,我很吃驚,問她‘你確定自己適合這份工作’,她很生氣,要我尊重警務人員。”
他的語速並不快,一切緩緩道來。我看到他臉上的追憶之色,所有關於愛的回憶都是動人的,我不該打斷他,也沒有資格打斷他。
“她是個做事非常認真的人,我跟她一開始相處得並不好,我甚至給她的領導打過電話,要他們換人。但後來我又後悔了,是我把她留下來的,為此還被她嘲笑了。”
他說到這裡,突然閉上眼睛,聲音都啞了。
“改變了主意是我一生最後悔的事情。”
雖然我已經知道結果,但聽到這裡後頸仍舊寒毛倒立,手臂上浮起一層雞皮疙瘩。
“除夕夜她同我一起出席酒會,離開時我們上了主辦方安排的車,車開到中途我們就被五輛車前後夾擊,最後被逼進水裡,她身手那麼好,原本可以自己逃出去的,是我拖累了她。”
我開始發抖,就連他的聲音都能讓我感覺到痛苦。
“我們被帶到一個廢棄的工廠,然後被分開,她被帶走的時候對我說‘活下去,我愛你’,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說愛我,也是最後一次。”
他的聲音並不激動,但聽著卻讓我有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
“我在一個十分骯髒的地方被關了整整三天,也第一次知道這世上還有那麼多折磨人的辦法。救援隊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可我竟然沒有。她不是因公殉職,她是因為我死的,而我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五年了,我每年除夕都會到那個地方,我希望可以看到她,說一聲對不起,即使她只是一個鬼魂,可我連做夢都沒有夢到過她。”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才繼續說,“她連這樣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我永遠都不能忘記他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那表情讓我下意識地站起來,用手抱住他的頭。
與他所經歷的相比,我的痛苦簡直是無病呻吟。
他沒有推開我,也沒有出聲,我的手臂能夠感覺到他壓抑的呼吸,許久之後他才動了一下,我鬆開手,看到他的眼睛。
他並沒有流淚,但那血紅的眼角彷彿在滴血。
我喃喃道:“對不起。”
他站起來,走到料理臺前背對我,我看到他因為呼吸而起伏的後背,我知道他一定還有話要對我說,但他無以為繼。
我真蠢,為什麼還要在這裡聽他再一次揭開自己的傷疤,有些傷口是可以癒合的,有些永遠留在你身體裡看不見的地方,並不因為其他人看不到就不再流血,它們永不能癒合,無論多少年都令你痛苦,就連回憶也是殘忍的。
除夕!我當然記得除夕,我記得撥通他電話時傳來的空曠風聲,記得他在醫院裡緊繃的臉。我不但打擾了他對她的祭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