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科里肌松藥用的是羅庫溴銨,起效快,要是用維庫溴銨得等三至四分鐘,但即便是這樣,陶化託下頜扣面罩依然弄得十指酸脹,他是用雙手託的,然後打機控,暫時還不太會用單手託。
看著易執推藥,不由得憤憤不平,老禽獸真爽啊,每天值二線班,只要過來推推藥就可以了,上午過來換人去喝水,中午來換人去吃飯,沒事情就可以閒逛,無聊了就可以亂逛,有事情就來處理一下……
陶化越想越不平,每個從金字塔底層爬出來的人都有一本堪比資治通鑑的心酸血淚史啊。
當然,這僅是陶化當時的挺膚淺的想法,他會改觀的。後話了。
有對比才能有發現,才能看得出優劣,陶化很快就發現易執與師兄的區別,他做錯了什麼或者做得不太好,做的當時易執都不會說,只在以後似是無意中才提點出來,潤物細無聲,師兄就不同了,不管有沒有人,不管有多少人,照吼不誤。
比方今天這臺胃癌,因為胃部迷走神經豐富,牽拉刺激以及手術應激什麼的再加上病人本身就有二十年的高血壓糖尿病病史,導致血壓波動非常劇烈,前一分鐘收縮壓還在170,下一分鐘就60了,給了麻黃鹼不到三十秒鐘,血壓又蹦到170,心率也快至130,報警器就沒消停過,一直響,陶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病例,手忙腳亂頭暈腦脹,易執回來了。
其實易執出去也不過才十分鐘,但就這十分鐘內,血壓已波浪滔天了幾個來回,易執看了看監護儀,又看了看正在進行的手術,把吸入開小,丙泊酚與瑞芬太尼各自減量。
陶化冷眼掃了掃,不屑,切,不也跟我一樣麼,耍來耍去也就這幾手。
但半個小時後,陶化收了輕鄙的心,在易執來後的半個小時裡,在陶化親手記錄的麻醉記錄單上,血壓如晴空萬里風平浪靜的海,波動幅度基本可以忽略。
陶化記得師兄說過,在技能上,真正的麻醉高手不是你硬膜外打得多漂亮,插管多完美,而是看術中管理。隨便打個比方,如果誰能將一臺胃癌手術的血壓控制得平穩,那就是高手。
等式1:胃癌術中血壓控制平穩的人=高手。
等式2:胃癌術中血壓控制平穩的人=老禽獸
由以上兩個等式可得:高手=老禽獸?
他想起院長說過老禽獸在學術上的成就,每年兩三篇SCI,那這樣算下來,僅僅醫院獎金就幾十萬了。他還記起他初來科裡時,某些羨慕嫉妒恨外加鄙視的眼神。
關於後一種眼神,他一直都明白,但是前一種眼神,他一直不明白,直到今天。
他居然是易主任的學生!他居然是易主任的學生?
第一句是羨慕嫉妒恨的直接賓語是陶化;第二句,鄙視的直賓依然是他陶化。
呸,當他稀罕,陶化恨恨地掰開安瓿,不慎被玻璃碎片刺破了大拇指,劃了個一厘米長的大口子,血流如水,靠,不至於,老天至於這麼偏袒老禽獸麼,連暗罵都不讓他罵?
旁邊有人遞過來一張無菌敷料,“下次小心點,掰安瓿的時候記得戴手套。”
陶化扭頭看了易執一眼,接過來,草草敷上,繼續抽藥,易執道,“你去喝口水吧,藥回頭再抽,現在也不急。”
趁著喝水放風時間,陶化去逛了趟師兄的臺子,是臺綠色通道,車禍傷腦出血患者。陶化一進去,師兄就撲過來抱住陶化大哭,這什麼病人嘛,分別輸了4個單位的紅細胞懸浮液和血 漿,血壓還是上不來,估計有不僅僅是腦出血,準備剖腹探查,到現在麻黃鹼,多巴胺,間羥胺全上了,血壓才堪堪維持在100左右,師兄哭訴,可真把我折騰壞了,他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讓易老師來看吧。
陶化剛要假模假樣地安撫他,師兄立馬跳開,別碰我。
師兄有潔癖,手套戴了兩層,最裡面一層薄膜手套,外面橡膠手套,手機也用薄膜手套包著,每天給手機消毒,洗手洗三遍,他這是明顯在嫌棄陶化手不乾淨,陶化懶得理他,道,操,他居然真能將胃癌患者血壓控制得平穩。
師兄道,因為熟知整個手術流程,雖然咱們麻醉不需要知道怎麼做手術,但是易主任知道所有步驟,所以能提前處理,血壓波動太大對內臟損傷重,其中一個因素就是灌注問題。
陶化瞠目結舌,難怪易執動不動就站起來看一下進行中的手術,想他上麻醉,除了抽藥給藥會站起來之外,基本上是坐著的,要麼記單子,要麼抬頭看監護儀,血壓高了就給藥,血壓低了先減藥量,呼末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