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去後,站在臺階下面,上半身現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雷伯走出瓦格納的視界之後,馬上轉身快步回到堡格大戲院。從那裡他可以直接監視書店的入口處。他等了三四十分鐘,終於看見有人來了。來人一共有三個,坐一輛黑色轎車。這些人雷伯一個也不認識,看來也絕不象是珍本或古版書的愛好者。除此之外,瓦格納準是在等侯他們。他們一出現,瓦格納立刻出來跟他們說活,一面打著手勢。雖然隔開一段距離,有些手勢的意思還是相當清楚的:他在向自己打電話叫來的人描繪雷伯·克立姆羅德的模樣。來人中有兩個走進書店,剩下的一個把汽車停放好以後,就走到書店對面一幢房子的門廳裡站好位置,在外面監視。
一九四五年的維也納,不再是約翰·斯特勞斯時代的維也納,不再是格林青格花園酒店裡觥籌交錯的維也納。素有該城“金心”美稱的格林青格,已不再合著華爾茲舞曲的節奏搏動。整個城市半已死寂,半成廢墟,即使在六月的麗日下也顯得陰鬱淒涼。普拉待公園在蘇軍轄區,那裡一些被擊毀的坦克剛開始生鏽,漸漸地為蔓草吞沒。維也納的克恩滕街相當於巴黎的和平街或紐約的第五街,如今只剩下寥寥幾座被戰火燻黑的建築物空殼,那裡重建上面幾層的工作才勉強開始。幾乎沒有人還在原來住的地方,他們分散到歐洲各地,如果沒有死就當了俘虜,有的受了傷,或者正在行程緩慢地返家途中。
雷伯·克立姆羅德回到家裡,發現房子還在,但被一位英國將軍徵用了。舊日的僕人現在連一個也找不到。一九四一年,雷伯離開維也納到利沃夫去的時候,還不滿十三歲。這樣年齡的一個孩子,對於自己父母僱用的僕人,是不會了解得很多的。雷伯只記得當時僕人們都住在頂樓。他沒有去找奧地利警方,當然更沒有去找佔領軍當局。他沒有身份證件,儘管這不是主要的障礙,甚至他偷了那位英國將軍的幾件便服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他恐伯是考慮到警方人員中也會有瓦格納式的人物。
大衛·塞梯尼亞茲相信,當時,雷伯·克立姆羅德一定馬上就明白了,他父親已經肯定不在人間,而月憑著直覺知道,埃立希·施泰爾在他父親之死這件事情上起了什麼作用。一九四五年六月,施泰爾可能在維也納。象其他許多戰犯一樣,在戰爭正式結束以後,若無其事地回到家裡。有的人——比如說那個臭名昭著的門格爾(注:門格爾是聯邦德國通緝的納粹戰犯,以色列指控他在奧斯威辛集中營參與殺害了四十萬猶太人。最近由專家根據一具屍體的骨頭證實,門格爾已與1979年在巴西溺斃)——還重操戰前的舊業,照樣行醫賣藥。雷伯走訪瓦格納這件事,塞梯尼亞茲認為是一次試驗。他之所以去找瓦格納,而不找別人,就是因為他知道瓦格納和施泰爾之間有舊交。走訪的結果證實了他的判斷。雷伯從那三個惡棍在書店門口出現認識到,施泰爾企圖抓住他,使他永遠從人世間消失。
但他的主要目標是找到父親的下落。雷伯在維也納呆了兩三天,有時候在他的舊居藏身,有時候躲在一幢被毀的大樓中。六月二十三日,他找到了萊歇瑙的那個女人
後來又輾轉找到那個薩爾茨堡的攝影師
從而瞭解慘不忍睹的真相。
薩爾斯堡的攝影師 —— 6
到了派耶爾巴赫,雷伯跳下那輛只有一匹馬拉的大車。那個農民不再往前趕車了。雷伯微笑著向他點點頭。
“太感謝你了!希望你的孫子很快就回家來。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好孩子,但願上帝能聽見你的聲音,”老農民回答。
雷伯沿著彎彎曲曲的道路走去。他的正前方和右側都是海拔兩千米以上的山峰。雷伯不再穿那位英國將軍的衣服和鞋。他把它們賣了,除了換得一點錢以外,還得到一件藍襯衫和一條褲子,他穿起來還算合身;同樣,一雙繫帶的便靴雖然沉,倒也合腳,只是右腳的那一隻靴尖上裂開了好幾厘米的一道口子。
他是六月二十三日將近中午時分到達萊歇瑙的。清晨,他在維也納搭上一輛吉普車。吉普車把他帶到維也納新城教堂附近的廣場上,戰爭在那兒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後來,在諾因基爾興外四公里的地方,那個趕車的農民又讓他搭上了馬拉的大車,當時他兩隻腳都出了血,但還在走。
萊歇瑙是一個村莊。雷伯問訊的第一戶人家就告訴他在哪兒可以找到埃瑪·多寧。他穿過一片山間的小牧場來到一座在石頭地上用圓木蓋起來的房屋前。看起來這座木屋相當大,可以住好幾個人。三個孩子年齡大約從兩歲到六歲不等,都是金髮碧眼,依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