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六年七月五日下午,尼克·佩特里迪斯與雷伯·克立姆羅德見面。六個小時前,也就是那天上午九點三十分左右,尼克接到一個電話:有位貝克少校要與他講話。這是三個代號中的一個。佩特里迪斯把辦公室裡其餘的人支開後,接過了電話。
“尼克嗎?你能不能離開紐約幾天工夫?”
“行,只要託尼留下來接替我。”
“我就找你一個。最好能在今天下午三點來見我,在阿爾貢金飯店,是用德卡瓦哈爾的名字開的房間。凡是你認為要給我看的東西都帶來。另外再派人五點三十分來把檔案收拾起來帶回你的事務所去。我們可以一起去機場。去巴黎的班機七點五十分起飛。”
不到一個小時,佩特里迪斯已經把材料集中在一起(他隨時準備著應付這樣的緊急情況)。所謂“你認為要給我看的東西”,就是他掌管的各海運公司(總噸位超過三百萬噸)十三個月來的全部資產負債表。
雷伯審閱這一大批檔案花了一個小時,從中得到結論並作出新的指示又花去一個小時。
然後,佩特里迪斯親自到休息室去把所有的卷宗交給兩個助手收藏起來。
他們飛越大西洋時,他又坐在雷伯身旁。
“當時的情況就是那樣。”事後佩特里迪斯回憶說,“他突然向我說起他的過去,至少說了一些過去的事情。他說,戰爭剛結束時他曾兩次到過丹吉爾,還告訴我他在開羅、法國、西西里和義大利住過一段日子。我很驚奇:當時我跟他結識已有七年了,我們常常一起旅行,他從沒提起過自己更年輕時的事情。我還以為他是阿根廷人。過去,我們到達某一個地方,他從來不說他以前是否到過那兒。他喜歡保密,這與其說是因為害怕或有什麼癖好,不如說因為他對逝去的往事毫無興趣。只有業務上的事除外。在那方面,從來都是絲毫也不含糊的。順便說一下,為了讓他隱姓埋名——這一點我是堅持到底的,——我得到的報酬遠遠超過了我的期望。起初,我兄弟和我都非常納悶,這人擁有的船比奧納西斯和尼亞霍斯加起來還多,比路德維希也多,可是除了塞梯尼亞茲外,就我們佩特里迪斯兄弟二人知道他是多麼富有。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如果有誰妄圖渾水摸魚,那麼,這人一定是瘋子。尤其在哈珀事件之後”
“約翰·帕特里克·哈珀,”雷伯非常溫和地說,“是你弟弟託尼推薦作代理人的。”
“我也會推薦他。”
“當時所作的調查證實這個人相當靠得住。通常對一個人可以信任到什麼程度,也可以在什麼程度上信任他。”
“雷伯,他只出了一點小小的紕漏。這事我已經加以糾正了。”
“但這事你沒告訴我,尼克。”
那時在大西洋上空正是夜晚,但雷伯照樣久久地看著窗外。不過,在說上面那句話的時候,他慢慢轉過頭來,目光落在這位希臘血統的律師身上,讓後者打了個寒顫。往常使克立姆羅德的眼神顯得朦朦朧朧的那層薄霧不見了,他的雙目射出一種駭人的兇光。
“哈珀是完全靠得住的,只不過做了件蠢事,“尼克說這話時如坐針氈。
“他私吞了二萬六千三百美元。”
“其實這不能算私吞,而且他兩天後就全部歸還了。雷伯,你想要我幹什麼?殺了他?”
“這事今天早上我已作了處理,尼克,已經解決了。”
佩特迪里斯注視著他,不知所措。
“你是說,你”
“哈珀活著,而且還會活下去,我願讓他活多久,他就能活多久。不過,為預防這種情況早就設計好了的一個安全裝置,今天早晨已投入使用。當然,對你我來說,從今天起,哈珀已不再存在。對他說來不幸的是這事並不到此為止。他的經濟狀況將變得非常困難,這還不是他唯一的問題。他想找個體面的工作會遇到很多麻煩。再說,歸還五月二十六日你倆在七海飯店十八號桌上共進午餐後你借給他的兩萬美元,他也得費很大的勁。即使他要賣掉費城郊外的那所房子也不行。房子早已抵押出去,這對於象他那樣處境的人是夠傷腦筋的,所以又會產生別的問題。不過還好你破費的那頓午餐利權並沒有外溢,因為據我所知,那家七海飯店以及它所在的整個一棟大樓都是你的,儘管用的是你親戚的名義。尼克,在哈珀這件事上,你做得對,除了你沒想到應該把這事告訴我以外,我不想責怪你。好了,下不為例。關於哈珀我們也不用再說了。”
他笑了,他的眼神又變得迷離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