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培的植物學家在新幾內亞和非洲住過,但在吃的方面他還保持著一些清規戒律。而讓·科爾切斯科則不然,他津津有味地吃著白蟻。作為一個地質學家,他在安第斯山區和中美洲住過多年,他對待大多數事情的態度比蘇格蘭人麥肯齊開明。
第二天一早,他們又動身了。動身前,雅瓦把他們留下的餘燼吹旺,口中唸唸有詞:“鬼魂,鬼魂,你留下熄火”要是不這樣做,那就有遭到死者靈魂襲擊的危險。那些不會生火的鬼魂經常在樹林裡遊蕩,有些並不傷人,但有些會從背後抓住獵人,摔斷他的肋骨;還有更糟的,那就是把他的“命根子”奪走。
第二天黃昏將臨時,他們到達了“沙博諾”(營地)。雷伯就在那裡。
這是一個臨時營地,設在一座小山頂上,將近有二百五十人。一座座三角形的窩棚環抱著一塊空地排成一個圓圈,周圍是一道荊棘樹籬,用以阻擋襲擊,防止鬼魂或傳播疫厲的惡魔“沙瓦拉”滲透進來。窩棚頂上蓋的是一種葉柄有刺的大張樹葉,叫做“米約馬”,這種樹葉比僅用於歇一夜的“開替巴”樹葉更能擋住雨露。
天還沒亮,雷伯就在科爾切斯科好奇的目光注視下打扮起來。他全身裸露,頭髮幾乎披到肩上,額上帶著一條碧綠碧綠的蛇皮頭箍。他朝地質學家露出微笑。
“你也應該束一條帶子。以防萬一。”
他指指那些做母親的圍在孩子們腰間辟邪的樹皮闊帶。
科爾切斯科遲疑不決,心想:“他是不是拿我逗笑?”
“你就照做吧,”烏巴爾多·羅沙板著臉說。
他用亞諾馬米語說了些什麼。一個女人咯咯地笑著走過來,雙手捂著臉。她把樹皮裹在地質學家束住褲子的皮帶外面。
在這同時,雷伯從他的窩棚頂上取下裹在樹葉裡的一包東西。他從包裹裡拿出用橡漿那樣的膠水粘合起來的樹皮屑、藤末子和一些草木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把這種混合物倒在一張香蕉葉子裡。然後,他用從一張舊的吊床上扯下來的股紡繞在蕉葉周圍,把這些東西點著了火。它們只燒了短短一會兒工夫,夜晚的潮氣就把火給滅了。雷伯又另外扯下一些股繩,非常耐心地如法炮製,直到這種混合物徹底焙乾、全部燒光。他不時用棒攪動這一小堆東西,卻從不用手指去碰。
未了,他用一塊石頭研磨燒剩的灰,把草木灰放到另一張葉子上包起來,夾在手和大腿之間使勁擠壓,前後搖晃著身子,用亞諾馬米語誦唸咒語。
他又用葉子做了個漏斗,把已變成赭色的草木灰倒進去,他這麼幹著的時候,在他旁邊燃起了一堆火,上面放一個赤陶葫蘆。葫蘆裡的水已經煮開。雷伯把漏斗放在另一個空葫蘆上,然後,把沸水慢慢地、幾乎一滴一滴地倒在草木灰上,完全象倒咖啡一樣。一種琥珀色的液體——顏色越來越深——從漏斗底部滴入空葫蘆。
“箭毒,”麥肯齊說,他向前探出身子,完全看出了神。“只有亞諾馬米人才用滲濾的辦法做箭毒。亞馬遜尼亞其餘的印第安人都是熬製的。所用的草木屬馬錢子一類,它們的混合物一旦與鈰酸發生化學反應,就會產生出一種引哚基醋生物鹼”
“請不要說話,”羅沙說。“儀式開始了。”
那些戰士兼獵人已走近來,在愈來愈亮的晨噶中保持肅靜。他們每人捧著一隻赤陶小碗,領取自己的一份箭毒。散去以後,他們同樣誠惶誠恐、緩慢莊重地開始用野草沾著箭毒塗在箭頭上,並立刻放到無焰的火上焙乾。
雷伯渾身上下曬成棕黃色。此時,他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諦視著科爾切斯科,目光熠熠似乎比平時明亮,好象在問科爾切斯科敢不敢指出,眼前這一切是否能容忍持懷疑態度的旁觀者不陰不陽地一笑置之?
陽光終於高過綠色的樹牆,照耀在茫茫無際的林海上。緊接著,一架直升飛機出現了,天上地下的景物年代相距之遠,足以使人以為產生了幻覺。那是一架大型的西考斯基,裝有天線可以直接與外界聯絡。
飛機降落在這個石器時代營地的正中央。
“記錄到十六個新樹種。”麥肯齊說,他的嗓門有點兒粗裡粗氣,蘇格蘭口音很重。“加起來,這一帶的樹種我們知道的已有二百四十八種。但沒有一種特別符合既定的標準。纖維和含脂離要求太遠,我們能從中得到的纖維素質量肯定很差,再說我們還會碰到重新造林的老問題,最順利的話也要四十年。很可能需要五十或六十年”
直升飛機的機艙很大,分隔成兩部分也綽綽有餘:一端是舒服的座艙,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