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尼亞茲看得出雷伯沒有放棄鑽研法律。
直到此時,他才注意到一個綠色的資料夾醒目地放在桌子上許多電話機旁邊。資料夾上有他熟悉的字樣:“絕密。面交收件人”。
另外還有他不那麼熟悉的字樣:D。J。S。是不是大衛·詹姆斯·塞梯尼亞茲的姓名縮寫?他一邊在電話裡要秘書把所有的約會改期(時間另行通知),一邊伸手去拿那個綠色的資料夾。
但他終於沒有把它拿過來。他結束通話電話,走到第二把椅子那兒坐下,揀了一本索爾·貝婁(注:美國作家,父母為俄籍猶太移民,1977年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書看起來。幾分鐘之後,他聽見前門開啟和關閉的聲音,還聽見有人說話,然後,雷伯高高的身影悄沒聲兒地出現在門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大衛。我想從曼哈頓走回來,但是我把自己步行的速度估計錯了。你應該把資料夾開啟來。”
他這話的意思很清楚,既然我把它留下來,那顯然是給你看的。否則我就犯了個錯誤。可誰能想象雷伯·克立姆羅德會犯錯誤?塞梯尼亞茲又一次感到不快。
“請原諒,大衛。我有時候使你覺得為難。請不要生我的氣。”
他走進屋裡坐了下來,仍然是他習慣的一種姿態:雙手插在上衣兜裡,兩腿伸直,下巴抵在胸前,眼神迷離恍惚,他和藹地說:“現在你願不願意看一看資料夾?”
塞梯尼亞茲放下貝婁的書,走到桌旁。資料夾內只有一頁打字的檔案。上面寫著:“塞梯尼亞茲,大衛·詹姆斯,一九二三年九月二日生於紐約州紐約市。詳見前卷。自一九六六年一月一日至一九六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這段時期內沒有什麼可報告的,按照命令,一切監視將於一九六七年一月一日零點開始停止。”簽字只有一個字母J。
“傑思羅,”雷伯說。“想必迪耶戈把有關他的情況告訴了塔拉斯,想必塔拉斯又告訴了你。不言而喻關於我手下一些人的情況的檔案是他派人給你送去的。他還將繼續這樣做。”
“我被監視起來有多久了?”
“一九五○年一月一日零點開始。(注:此處有些疑問,前文提到雷伯是一九五○年七月才到的紐約,八月才開始的創業,不太可能從一月起監視塞梯尼亞茲。)不過,想必你已經覺察到這一點。”
“他發現我幹了什麼?”
“什麼也沒發現,這使他非常失望。重要的什麼也沒有。傑思羅深信,任何一個自由人都是罪犯,只是沒有被查出來。可是你和塔拉斯大大地動搖了他這個基本信念。”塞梯尼亞茲想到塔拉斯也和他一樣,多少感到一點安慰。
“塔拉斯也一樣,”雷伯說。他那種能猜透別人心思的本領實在令人惱火。
“對他的監視也解除了?”
“是的。”
雷伯舉手阻止對方開口。
“大衛,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麼時候讓傑思羅停止監視喬治·塔拉斯的?對這個問題我將不予回答,請你別問。究競我是先表示信得過喬治,後表示信得過你呢,還是相反,知道這一點並不重要。反正你知道現在的狀況就行了。既然你已知道我派人監視了你十七年,你一定會問:為什麼現在我要撤銷命令?我只能回答:我不知道。大概是到了一個人不能不完全信任另一個人的時候。”
“你使我覺得很不痛快,”塞梯尼亞茲說。
“因為我這種自問自答的做法?我知道。我情不自禁。”
他笑了起來。
“不妨說,我有時候情不自禁。”但是他很快就止笑斂容,眼睛又朦朦朧朧地地望著塞梯尼亞茲。
“二十二年又一百五十四天之前,大衛。記得嗎?”
“記得。”
“對於那一天的記憶是不是一清二楚?”
“當然比不上你的記憶。”
那雙灰眼睛顏色似乎變深了些,目光呆滯,就像著了什麼魔進入被催眠狀態。
“Mon Dieu,mon Dieu,La vis est La,Simple et
tranq…uille(我的上帝,我的上帝。生命在那裡,單純而寧靜)大衛,下面的你還記得嗎?”
塞梯尼亞茲覺得自己在軟化。漸漸地,他讓感情佔了上風。
“Cette paisible rameur…la vient de la ville!(那和平的隱隱噪聲來自市鎮)”
“對,大衛。”